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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黎不满,但又拗不过他也说不过他,只能老实回答:“两年前,师父送我的。”
“有名字吗?”
胡黎惭愧的说:“还没有……我还没想好。”
白榆把剑还给他,嘱咐道:“可别学你师父,他的佩剑叫未央,就是因为想不出来名字这么取得。”
胡黎似懂非懂,问:“那,你的佩剑叫什么?”
“玄度,”白榆说:“因为我的名字有星宿的寓意,而玄度,是指月亮。”
这个起名方式不太适用于胡黎,因为他的名字是当年南系玖根据谐音取得。
“……那,”胡黎有转头问温谨:“谨师兄呢?”
“我?”温谨说:“此剑名为皎日,是我父亲赐的名,恐怕也没什么参考意义吧。”
“起名字好难啊,”胡黎说:“可是你们的剑都能联想到和你们本人有关的事物,我的能联想什么呢?”
南系玖:“我把取名的权利给自己,就是希望你慢慢发觉,有什么对于你来说有意义,想不出来就先放一放,还有很多时间,不要紧。”
“分明是因为你自己是个取名废吧?”白榆拆穿他说:“像什么小黑小白……这把剑也是小字辈的吗?”
“咳,”南系玖难得无视了白榆的话题,说:“走吧。”
几个月以来,白榆没再来过凉州,这里距离当年已经过去了十七年,废墟上头长了很多绿植,宛如新生。
走进凉州城,白榆回头道:“你们在外面等我就好,里面全是废墟灰尘,也没什么好看的。”
时至今日才略知当年事件的胡黎和温谨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点点头决定站在城外等他。
只有南系玖,头也没回的跟上了他。
白榆对他的行为不意外,看也不看他直接说:“之前一直不怎么敢回来,你大概没看见,其实七年前这里更荒废,现在长了这么些植物,倒是显得有生气了不少。”
“其实可以重建这里,玉宝阁也可以搬过来。”
面对南系玖的提议,白榆摇摇头,说:“也许他们也喜欢热闹,但是还是算了,我不想这里再变成什么是非之地,让这里长满植物,变成无人问津的世外桃源也不错,只要没有人烟,总该不会有什么祸端了吧?”
“嗯,你觉得对就好,我们都支持。”
南系玖突然说这种话,白榆倒是不乐意了,说:“你干嘛这么客套。”
“觉得他们能听见,”南系玖说:“他们也许在等你,我想给他们留下好印象。”
白榆忍不住笑了:“那你这么直白的说出自己的目的?”
翻过一块石头,绕过几条小路,白榆根据十七年前的记忆,再次回到了白家宅邸的废墟面前。
南系玖走到后面有意保持了一点距离,给白榆留下了足够多的空间。
他终于该有自己的时间,好好地面对逝去的亲人。
宅邸废墟上已经长出了乱七八糟的杂草,说是想立个衣冠冢,但其实白榆也不知道从哪下手。
想把废墟翻新一边,但是十七年的风霜过去,几乎已经和泥土融为一体了。
“爹,娘,兄长,松儿……”白榆跪下,喃喃道:“天魁门我拆了,仇人我也杀了,十七年了,我……”
白榆絮絮叨叨的,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断断续续,前言不搭后语,说到最后只剩哽咽。
他多久没有哭过了,记不清了,他本也不想在这里哭的,感觉太狼狈了。
但是忍不住,一想到距离他记忆里的美好已经过去了十七年,他的亲人已经轮回转世,长成和他当年一样大的少年人,而他白榆也只能跪在废墟前,守着这一方净土。
他想念父亲温热的手心,也想念母亲温柔的言语,兄长无奈的给他讲书听,小弟咿咿呀呀的跟着他后面……
当仇恨彻底瓦解,白榆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都是孤独和悲伤的,只是这些负面的情绪被仇恨压住了,无处释放。
十七年间,他有十六年都在与世隔绝,感受不到世界轮转,时间在他划过却没留下痕迹,他还是原来的样子,可曾经的人却都变了。
就连胡黎都已经长大了,快和自己一边高了。
头一次感觉到无所适从,玉宝阁、南山门……究竟哪里是他的归处?能被称作“家”的地方已经深深埋进了地里,白榆突然间就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了。
他已经复仇了,也决定好好生活下去,可是这新的人生从何开始。
一直到他腿跪的麻了,眼泪也流了差不多了,终于听到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南系玖同样跪下,默不作声陪着他,半晌后,抬手替他擦眼泪。
“我没有家了……”白榆被他揽到肩膀靠上,眼泪湿润南系玖的衣衫,道:“我没有了、南系玖……我没有家了……”
“和我一起,”白榆听见他柔声说:“走到哪我都带着你,你去哪我都跟着你,我这里永远有你的归处。”
“小白,跟我回家吧。”
白榆的眼泪突然就停下了,怔怔的在他怀里愣了好久才开口:
“……那次,是真的你?”白榆抬眼看他:“那个梦里……梦里真的是你?”
多年前的梦魇,白榆被南系玖救出来,他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过于依赖南系玖,所以在梦中幻想出了一个南系玖拯救自己。
现在想想,梦中的自己沉溺其中,哪里有自救的意识。
南系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又问:“那你愿意和我回家吗?”
“……南山门吗?”
“不,”南系玖说:“我是说一直留在我身边。”
“……”白榆破涕为笑:“搞得跟……求婚似的。”
“如果能让你的亲人们见证,也挺不错,”南系玖把他扶起来,说:“但是我想他们不会希望看见我拐走他们的儿子。”
他没有否认,倒是让白榆疑惑的反问:“……你什么意思南系玖。”
“猜了那么久,猜不到我心悦你,你到底是聪明还是笨。”
“……”
白榆哑然,他没想到南系玖这么直接,更没想到南系玖居然会……
“我知你一时半会给不出答案,我不着急,左右也等了这么久,我不介意再等等,”南系玖笑着摸摸白榆哭花的脸,说:“你已经是完整的白榆了,我想我可以告诉你了——怎么这个表情?很值得惊讶吗。”
“不……我只是……”
白榆回过神,莫名觉得的确没什么好惊讶的,南系玖这样的人会对自己无限包容,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但他本能的还是问:“……为什么是我?”
“喜欢你笨吧。”
“……你烦人!”
白榆扭过头不看他,心里徒然又纠结起来,说:“……我好好想想吧。”
“我不急。”
最后,两个人一起在废墟前撒了点酒,白榆还在废墟中发现了一棵玉兰树,它差点就被压垮了,好在白榆把上面的石头给他掀开了。
“我没有亲人的遗骨和遗物,”白榆又把那棵小玉兰树周围的石块都移开,说:“就用这个代替一下吧,以后我每年都来祭拜。”
南系玖点头:“我觉得不错,希望它好好地长大。”
白榆突然感觉心中的混沌散了不少,他之前还奇怪,明明已经成功复仇,为什么还会做噩梦。
哭过之后好多了,可能是释放了长久压抑的情绪。
虽然在这里听见南系玖表白心意实属意料之外。
白榆一边往外走,一边偷摸看他,似乎想在他脸上找到自己的答案。
“别看了,”南系玖目不斜视却笑着说:“再看多少遍,我也不会收回刚才的话的。”
“……谁看你了。”
白榆吸了吸尚有酸意的鼻子。
凉州城外,胡黎和温谨在原地等了许久,前者忍不住说:“他们会不会出什么事啊?要不要过去看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