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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青毓停了下来,“到了。”
苌舟揉了揉眼,窝在青毓的怀中不肯下来,环顾一下四周,才发现这是一座木桥之上。
木桥不大,底下是蜿蜒的河流,两岸无人,夜空星光稀疏,月色皎洁。
苌舟打量的间隙,月光投在苌舟面上。
有些柔和。
苌舟不禁伸出手,想抓住那一抹月光。
“看上面。”青毓提醒道。
苌舟于指缝间窥向半空,那里,炸开了一朵烟花。
烟花的绚烂充盈了夜空,苌舟张开手,掌心好似将那朵烟花接住了,火星在指尖之外溅落,翩跹着,飞舞着。
苌舟忽然想到了三百年前上仙界那场宴会。
那时冥王出席,帝君让女仙在宴会场地中央起舞,隔着水袖与薄雾,苌舟见到了斜上方的青毓。
青毓面前摆了一盏酒,酒杯空着,不曾倒酒,也不曾饮酒,神情让人望之寒山,望而生怯。
有仙君起身,恭敬地向冥王敬酒。
青毓的身形被那仙君挡住。
苌舟轻哼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他认识冥王的时候,冥王就是这样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怎么还有仙君敢与冥王敬酒?
苌舟不服气,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一杯,两杯,三杯……
苌舟记不清到底喝了多少杯,他只记得,那位仙君在青毓的位置前,站了很久很久。
怎么还不走啊?
冥王为何不赶他?
苌舟无由来地心烦,青毓对自己可是冷漠的很,没道理对一个仙君青眼吧?
他堂堂仙尊难道比不上那位仙君吗?
这念头生于刹那,很快就被苌舟掩盖了下去。
因为他喝醉了。
夜空的烟花继续绽放着。
绽放至最为明亮的一瞬,青毓低下头,吻在苌舟指尖,沿着手背一路吻下来。
有些痒。
末了,青毓轻轻地含了一下,留下一个印记。
青毓的嗓音似是贴着苌舟耳廓滑下。
“苌舟,我再问你一次,今后,换我来纠缠你,你愿意吗?”
“我……”苌舟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他太紧张了,以至于本该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苌舟,我喜欢你。”青毓珍而重之地望进苌舟眼底,“答应我,好吗?”
“我……”苌舟急切地想回答,张了张口,话音被什么截断。
眼前忽然一片漆黑。
他再也看不见青毓,看不见烟花,所有的一切全都消失了。
他在原地找寻,急得哭出声来。
“苌舟。”
“苌舟?”
他被人唤醒,猛然睁开双眼,不住地喘息,额上还挂着冷汗。
“做噩梦了?”颜侨小心翼翼地擦去苌舟额上冷汗。
苌舟缓了许久,方才平息心中后怕,摇了摇头,“没有,不是噩梦。”
说完,苌舟觉着有些昏沉,他揉了揉头,看清四下环境后,很是陌生。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何处?”
“这是地府偏殿。”颜侨有那么一点点心虚。
哄骗这种事,颜侨实在不便直言,只好跟苌舟模糊其词,道:“或许是你太累了才会睡着,我想着你在大殿休息不方便,就将你抱来了偏殿,现下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倒是多亏了株镜那药,药劲很大,不然苌舟也不会睡这么长时间。
不过多休息总是好的,在苌舟醒来前,颜侨给苌舟探查了一番,发现苌舟劳心费神,偏偏苌舟自己还不在意,若是任由苌舟折腾,这一个月指不定累成什么样呢。
“一个月?”苌舟皱紧了眉头,“那青毓……”
“你先别急。”颜侨拍了拍苌舟的背,“冥王还没醒,他的情况比之前平稳许多了,苏醒应该就在这几日。”
颜侨的安抚没起到什么效果,比不得苌舟担心青毓,掀开被子就要往冥王大殿跑。
好在侧殿离冥王大殿不算太远,苌舟没跑多久就到了。
苌舟急切地推开殿门。
“青……”
话语卡在喉间,外殿空无一人。
苌舟记得之前青毓是躺在外殿的,为何此刻不见人?
苌舟又往内殿去寻,几乎将整个冥王大殿都翻了一遍……苌舟愣在了原地。
殿内没有青毓的身影。
随之而来的颜侨和株镜也诧异了好一会,尤其是株镜。
那日苌舟睡着后,颜侨将苌舟带走,株镜十分不情愿地留下来看着冥王。
碍于苌舟的面子,株镜守着冥王这活做得也算尽心,只是适才,为了上仙界的事务,株镜出了大殿给上仙界传信。
再返回大殿,也就那么一小会的功夫,冥王怎么就不见了?
苌舟率先回过神,不确定地道:“青毓醒过来了?”
株镜和颜侨齐齐摇头。
他们确定,最后一次见冥王的时候,冥王还是昏迷的。
“既然没醒,那能去哪呢?”苌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费了很大的力气,勉强压下心中的慌乱。
苌舟第一反应是青毓被人带走了,于是唤来地府鬼差。
守着忘川的鬼差告诉苌舟,并没有发现其他人进入地府。
颜侨也觉着冥王被人带走的可能性不大,“我和株镜都在,若是有其他人潜入地府,我们一个在侧殿,一个在大殿外,怎么也会有感应的,我倒是觉着,冥王兴许是自己离开的。”
青毓昏迷这一个月来,气息很弱,很多时候,就算是颜侨,都察觉不到冥王的气息,如果冥王自己醒了,离开大殿去往别处,他们发现不了,这倒是极有可能。
“可他不是还没痊愈吗?他能去哪?”苌舟长出了一口气,不行,他不能急,一旦着急,就容易忽视细节。
苌舟又唤来数名鬼差,让他们将地府所有角落都查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冥王。
青毓现下气息微弱,若是自己离开,大概率走不出地府。
苌舟就不信,将地府翻个遍,找不到青毓的所在。
除了鬼差,颜侨和株镜也在帮忙寻人,颜侨离开前,还特意告诫苌舟,如今孩子月份大了,让苌舟别乱跑。
苌舟在大殿内等了一会,实在是坐不住,便无视颜侨的告诫跑了出去。
跑了很久,到了岩台近前,苌舟才喘着气停下来。
苌舟这时开始后悔,一直以来,都是青毓在护着他,迁就他,而他,瞧着偌大的地府,竟然连青毓平素喜欢待在何处都不知道。
漫无目的地寻找,如同大海捞针。
岩台那处,鬼差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手中长矛泛着阴气,既庄严又诡异。
看起来凶凶的。
苌舟后退了好几步,还是觉着不够,索性回过头,往侧方走去,一直将那些鬼差甩出视野之中,方才舒了口气。
这口气没到底,眼前出现一条弯弯绕绕的小路。
“这是什么地方?”苌舟试探性地往前走了走,那条小路随着他的踏入亮起鬼火,苌舟略感新奇,“地府还有这种地方吗?”
小路的尽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苌舟有些犹豫,青毓应该不会往这种地方钻吧?
鬼火一盏接着一盏亮了起来,零星几个萤火虫从尽头那里飘出,飞至苌舟身前绕了几圈。
微弱的亮光,使得苌舟的视线忽然模糊了一瞬。
苌舟腹中的孩子安静地转了个身。
鬼使神差地,苌舟的脚步有些不受控制,往那条小路的尽头走去。
耳畔不断传来低吟浅唱,鬼火照得这处阴森寒凉,苌舟双手抱着胸前,将自己拥紧了。
这种寒气,让苌舟兀的回到几个月前,他初初来地府之时,被青毓凶的时候。
有那么一点点生气。
小路的尽头是一道无形的结界,苌舟根本没意识到,直接穿了过去。
他看见一棵巨大的榕树。
榕树的枝叶垂了下来,绿得发翠,几近与地面贴合,粗壮的树干十几人合抱都不足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