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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特医生双肘撑着扶手,十指交叠搁在肚皮上,他一直不曾抬眼,只盯着尼克尔森肚脐那处的一个纽扣,待他听完了尼克尔森的问候,才抬起眼皮,挂上了一个生硬且敷衍的笑。
但下一瞬他就愣住了,台灯是不太好用,可也足够让他看清尼克尔森的脸,那张几十年都不变的脸上混杂着两种情绪,矛盾又和谐。
“你见了我很开心吗尼克尔森?”托特医生皱了下眉,目光疑惑,“我可从没奢求过你会对着我笑。”
他话音一落,尼克尔森也愣了一下,他颇有些懊恼的摸了摸脸,反问了一句:“这么明显?”
托特医生点了点头,好整以暇的说:“你是发了财还是撞了桃花,我认识你几十年了,可从没见你这样过。”
说着他向前倾身,接着又站了起来,隔着办公桌贴近尼克尔森,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的脸,他说:“你的唇角破了你知道吗?”托特医生指了指自己的唇角,“这里,有一个洞,我现在相信你是撞了桃花了,要不就是养狗了,但是狗应该不会去啃主人的嘴。”
尼克尔森后退一步,远离了那张肥脸,他摸了摸唇角,确实摸到了一处凹陷,尼克尔森的目光霎时变得温柔起来,溢出来的柔情让托特医生打了个寒颤。
“先不说这个,”尼克尔森撑着绅士杖,站姿懒散,“我是来找你要培休的骨灰的,你个杀人魔,你又背了一条人命。”
托特医生也撤身回去,眸中的探究尽数褪去,他哼笑一声,俯身打开一个橱柜,在里面拿出了一个玻璃瓶,瓶中撑着三分之二的白灰。
尼克尔森接过瓶子,像是捧起了一腔怒火,往昔历历在目,他愤愤地看向托特医生,后槽牙咬碎了几百颗。
“你总是对着亲近的人下手,不论是你的还是我的,”尼克尔森指节凸起,怕是要将瓶子捏碎,“你就是个疯子,一个嗜血的疯子。”
托特医生耸了耸肩,这话根本骂不到他心里去,他靠回椅背上,朝着尼克尔森摊开双手,窗帘像是裹了风一样微微一动,托特医生下意识看过去,目光恰巧落在那推车上。
“你说的对尼克尔森,”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我就是个疯子。”
作者有话说:
这一阵太忙了忘了更新,被禁了两期榜,所以这周一更,下周三更,然后一直到完结都会每周五六日稳定更新。
十分抱歉。
谢谢垂阅。
第35章 往事真相
推车停在窗边,成了油画的陪衬,白色的巾布比天光还要寂寥。尼克尔森沿着托特医生的目光回头,垂落的白布荡了一下,在推车上留下一片白。
他有些嫌恶的回过头来,不愿去看,但脑中已然浮现出一片惨烈的光晕,在那光晕尽头,是他最不愿想起的过往。
“你不要怪我,”托特对上尼克尔森的阴狠,没有丝毫畏惧,“亨顿本来可以在研究所干到老的,可他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一向谨慎,研究所的秘密不能外泄,不然定会引起恐慌,我可不想再看到那样的骚动,你是知道的,维持一个城镇的秩序真的很不容易。”
“那你干脆连我也弄死好了,”肥胖的笑脸让尼克尔森觉得恶心,他转身靠在办公桌上,“我知道的可真不少,培休连我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你干嘛还要留着我的命呢?”
他的目光一直偏向窗边,他越不想去看那个推车,就越有什么东西勾着他的眼。
那个推车让他很不舒服,这个办公室里的一切都让他不舒服。
托特医生看着尼克尔森的背影,脸上笑意不减:“因为你不想死,”他动了动身子,椅子发出吱嘎声响,“你不想死,就得靠我活着,你要靠我活着,就不会把这些秘密说出去,不论你内心如何挣扎,一都会选择闭嘴。”
这番话像一根细竹竿戳进了尼克尔森的心脏,大齿轮卡了一瞬,接着颤了一下,尼克尔森反手将玻璃瓶放在桌子上,换了只手撑着绅士杖。
“你又怎么知道我想活多久呢?”他笑着说,“说实话,我在几个月前就活腻了,我不来找你要润滑油,也不来做检查,就是在等着死亡的那一天,西特莱斯,我连墓志铭都想好了。”
油画变得清晰了些,雨倏然变小,水雾随着风飘去了别处,凛冬骤降。
托特医生挑了下眉,他对尼克尔森的墓志铭并不感兴趣,他用指尖描着尼克尔森的轮廓,满不在意地说:“或许你之前是这样想的,但你现在并不想死,相反,你还想好好活下去。”
他的声音不大,但言语中的笑却透着渗人的诡异,尼克尔森半回过身,目光凝重,他紧蹙着眉,越过台灯,看向托特医生。
托特对上他的双目,抬手点了点唇角,双唇牵得更开了些,眼角堆上了褶皱:“这里,”昏黄明灭,愈发诡谲,“你有了软肋尼克尔森,你早就是孑然一身,不怕子弹,也不怕长刀,更是连求生的欲望都要没了,可你现在有了一个爱人,尼克尔森,爱人比朋友更能牵绊你,尤其是一个染了病的爱人。”
托特医生突然坐直了,他双肘撑着桌子,十指交叉托起下巴,满面嘲讽:“你想让他活下去,所以你还需要我不是吗?”
尼克尔森跟着站了起来,他慢慢回身,眼中像是浮着一层化不开的雾,但随着他缓缓站定,那团雾气逐渐消散,他的目光变得清明,更多了一丝窥探真像后的戏谑。
“是你把洛加送来的。”尼克尔森笑了一下,不达眼底。
托特医生不置可否,面上的笑逐渐变了味道。他二人目光交锋,办公室里不见硝烟,但深埋的火药已然放好了引信,只等那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火苗。
看着托特医生这张脸,尼克尔森握紧了拳头。
“我年纪很大了西特莱斯,”指节在响,球形关节快要崩了,“你就这么确定,我不会把洛加当成我的晚辈?或者我根本就不会管他?”
闻言,托特医生笑了一声,他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眸中满是不屑,他说:“你太渴望家人了尼克尔森,你孤孤单单过了几十年,怎么会让感染了与你相同病毒的洛加流离失所呢,并且就凭你与菲西的关系,你就不会不管他,而洛加那个小鬼对你怀着这样…这样不好说的心思,他又怎么会甘愿只做你的晚辈?”
他托着脸,眼睛都笑弯了:“我只是没想到,你们俩会发展的这么快,尼克尔森,我想你是不是该改个口,叫我一声舅舅?”
台灯倏地灭了,屋里陷入一片黑暗,倒是窗边的推车盛着云间泄露的光,在这一片麻黑中分外惹眼。
阴郁的云光拂过尼克尔森的脸,留下曲折的暗影,突如其来的雷裹挟着阴雨,急雨再起,像是要将这片土地淹没。绅士杖快要被握碎了,翠绿的眼眸半隐着,眸光微动,寒芒尽显,像是暗夜里狩猎的独狼。
托特医生俯下身,再次打开了那个橱柜,他想找一个新的灯泡,但他抹黑摸了半天也没找到。
“你可真是不怕折寿。”
尼克尔森的声音从天际而来,冷硬骇人。
托特医生身形一顿,接着撑着桌子坐正,他依旧带着令人恶心的笑,不曾接话,此时只有风雨。
对峙许久,尼克尔森好不容易压下了火气,托特医生说的没错,他的确想要洛加好好活着,而要洛加活着就得依靠红楼,红楼在医疗方面的垄断,那可真是无人不晓。
托特医生给他送去的不止是一条软肋,更是将他拴住的枷锁。
尼克尔森深吸了一口气,捧起玻璃瓶,扭头向外走去,他没有给托特医生半个眼神,这个人就像一只打不死的癞蛤蟆,恶心的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
可当他的手刚碰到门把手,一个令人恶寒的念头倏然钻入脑中。
尼克尔森将玻璃瓶放在门口,带着一身爆燃的怒火退了回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