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得很急,又疾步而返。
谢含没有抬头看他拿了什么东西过来。
姜景泽还是半跪在她的腿旁的姿态,拧开了拿来的一管烫伤膏,挤出一截涂在手背烫红处,用指腹轻轻地推开,揉匀,还不时往手背上吹气。
他抹药的间隙,还抬头去观察谢含脸上的表情,看她会不会疼得皱眉。
可是抹药的过程中,她好像一次眉都没有皱,从刚才他来了,她也一滴泪都没有再流。
姜景泽知道她在忍着,边涂药膏边提醒,声音也是紧绷暗哑的,像在竭力隐忍着什么似的。
涂了这个药膏,现在手可能会有点刺痛,疼不疼?疼要说出来,别忍着。
本来以为眼前的人还是会没有什么反应,可这次她却在他说完别忍着的那一瞬间再度红了眼眶,嘴唇抿成的直线也有向下压的趋势,眼眸里的雾气顿时朦胧了双眼,最终化雾为水,眼睛慢慢变得泪盈盈的。
眼眶渐渐盛不下泪水,争先恐后地要流出来。因为低垂着头,谢含眼睛一眨,两只眼睛的第一滴泪便直接大颗地滴落在她的手背上,紧随其后的其他眼泪顺着已经润湿的下睫毛流过脸颊。
姜景泽不忍,抬手替她轻轻拭去眼下的泪水,两只手才刚刚抬起,谢含就突然弯下腰搂住了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了他的颈窝,藏住了自己发红的双目。
一开始并没有哭声,但姜景泽知道她的眼泪却在一直在掉,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脖颈上微湿,有成线的泪珠顺着皮肤滑落,一路淌进他的衣服里。
有点痒。
姜景泽没有犹豫,把抬起的双手轻轻覆到谢含后背,左手揽着她的肩,右手在后背规律性地,一下一下地拍着。
试着安抚她的情绪。
手上拍背的动作不停,嘴里还在不断重复安慰着:
没事了,没事了昂?
我在这里,没人敢来。
我在这,我在这,不怕。
没事了,我在这里,小含。
在姜景泽的安抚声中,谢含的哭声也渐渐发出来,不再是闷在喉咙里的呜咽声,又像上次在姜景泽家里那般,哭得肆意又无助,哭势越来越凶,泣不成声,肩膀抽耸,身体几乎是完全依靠他才没有倒下去。
耳边悲恸绝望的哭声似锋利的刀剑,一声声、刀刀割绞凌迟着姜景泽的内心,他感受着脖颈后谢含紧紧抓着他衣服的力道,好像在抓住最后一道希望。
在充斥着伤痛和不安的灵魂深处,她也渴望被拯救。
握着她肩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力道也在加重,把她完完全全压在怀里。在安慰她的时候,姜景泽的眼眶同样也在发红,眼中也有泪光闪过,满是对埋在他脖颈处的谢含的心疼和不忍。
他现在不能做什么,只能一遍又一遍地,不厌其烦地告诉她,他就在这里,他在这里陪她保护她,她不是一个人。
哭声,满屋的哭声。
不知道哭声持续了多久,久到姜景泽跪在地上的膝盖都麻了,久到谢含的手都卸了力道。
哭声渐渐变成一下一下的抽气声和哽咽声,谢含也渐渐哭不动了,还保持着挂在姜景泽脖子上的姿势。
姜景泽却一直没有停下手上安慰的动作和话语。
几分钟后。
姜景泽稍微转头垂眸看着伏在肩上,平静下来的谢含,试探着想把她拉出来,结果一点都没拉动,可能是现在冷静了一些,对刚才的行为觉得不好意思,低着头不肯出来。
我们去洗把脸吧,洗完就休息,睡醒就好了。他尝试沟通。
但谢含好像不愿意,还是没反应。
见状,他又提出一种方法。
那你先到床上去,我去洗把毛巾过来给你擦脸,好不好?
这次谢含终于有了些反应,动作迟缓地从姜景泽怀里退出来,脱了鞋子听话地坐到了被子里。
姜景泽也站起身帮她拢好薄被,随后出去走到浴室里找了一条挂着的毛巾,用冷水浸湿,叠好拿到房里准备给谢含哭得红肿的眼睛冷敷。
他坐在谢含的床边,伸长手臂,把冰凉的毛巾轻柔地敷到谢含闭着的双眼上,他明显感觉到谢含在触碰到冷毛巾时吸了一口气,又连忙把毛巾提起,隔了几秒钟,才继续敷上去。
重复着这样提放的动作十几下,中途还又去拧了一把毛巾,姜景泽才渐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床上的女孩平躺着,枕着她一头乌发,纤长浓密的睫毛安静地平铺着,一丝没有颤动,如同一把小扇,在眼睑下盖下一片浅淡的阴影。
很恬静的样子,看上去好像真的睡着了一般。
但姜景泽知道她没睡。
他把毛巾平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把一只手小心翼翼地覆在了她搭在被子上的右手上,轻轻握在手心里。
良久,他发出一声叹息:要是我一直陪着你,就好了。
话音落下,他看到床上睡着的人眼皮微动,而后有眼泪从眼角处无声地流出,顺着皮肤要流进头发里。
姜景泽沉默着把她眼角流下的泪轻轻拭掉,谢含在他轻柔的动作中睁开了眼睛,果然眼睛里又盈满了泪水,她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
阿泽,我手疼,手,手很疼火辣辣的。一旦开始哭,就变得话都说不连续。
阿泽,手疼。
谢含就这样躺着哭,泪眼婆娑地望着一旁姜景泽。
从重逢之后,她只有在哭的时候,才会叫他阿泽。
姜景泽在她的注视下,寻到她烫伤的左手,开始对着她的手背吹凉气。
也许是借着手背上灼烧的痛感,向他抱怨,向他哭诉。
也许是真的因为痛才哭。
随着凉风不断吹拂着手背,可能是痛感真的减少了,谢含还是一动不动地望着姜景泽,但是眼皮掀动的幅度越来越小。
在不知道第几次抬眼去看她时,姜景泽发现她是真的睡着了。
他轻轻放下掌心里托着的手,拿起床头的毛巾又去洗了一把,只拎着毛巾的一角,尽量只擦她眼角的泪痕。
睡梦中的谢含很不安稳,在姜景泽帮她擦拭眼角的时候,不舒服地偏过了头,还下意识抬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姜景泽不想惊动好不容易睡着的谢含,就着谢含的手,胳膊自然地慢慢放下,和她的手一起放在被子上。
另一只手接过毛巾,把它放在了床头柜了,然后轻手轻脚地上了床,睡在她的左手边。
他没有进被子,就只是躺在被子上,被谢含抓着的那只手就搭在谢含的肚子上,像拥着她睡觉一样。
姜景泽怕她晚上睡着了被疼得醒过来,不时地往她的左手吹凉气,他知道一般烫伤比较严重的当晚会比较痒还会火辣辣的。
他晚上回家洗了澡之后,保安打电话告诉他,那个醉酒的男人确实是在楼下等了很久,等到谢含回来,他才跟着上了电梯。
谢含识破他的手段下了电梯之后,他上了十二楼,楼道空空荡荡,他应该在楼里又等了好久,因为外面的监控没有拍到他出来。
他听到消息之后,火急火燎地下楼,本不想打扰谢含,怕她知道真相会更加后怕。谁知到了门口一会,就听到了屋内接连的尖叫声。
他还以为谢含在里面遭遇了不测,来不及多想,急忙按了刚刚得知的密码就进屋了。
还好他来了,要不然今天晚上她得多崩溃多无助啊。
姜景泽看着谢含的睡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铺在枕头上的长发,眼中尽是不忍。
作者有话说:
只有哭的时候才会叫阿泽,也就是只有在情绪失控的时候才会不顾一切地扑进他的怀里qwq
谢含:我平时可是个冷静人(骄傲脸)
阿泽:那我就是工具人咯(生气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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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霁月清风,经过我时,拂走我身上尘埃。
偏执心机步步为营VS伪乖顺真愿者上钩
1、
漆黑幽深的巷子里传出一声声拳拳到肉的打斗声,少年的闷哼声和流里流气的咒骂声充斥着她的耳朵。
温羽缩成一团躲在拐角暗影处,双手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发出声音暴露自己。
不知道这场暴行持续了多久,确定他们离开的时候,她卸了身上的力气,跌坐在地上。
她缓了会才走出去,看着呈大字型躺在地上的少年浑身遮不住的戾气,在黑暗的环境里借着月光能看到他漆黑透亮的双眸,那里面闪烁着危险。
他像一只蛰伏在黑暗中蓄意逮捕猎物的恶豹,一不留神,他就会把你摁在他锋利的爪牙下,让你再也逃脱不了。
少年的掩护和受伤,让她心生愧疚。
殊其实从她走进这个巷子开始,网就下了。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