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自己的病永远都痊愈不了。
沈言朝直视她的眼睛,浅色的眸子里隐隐有泪光闪烁,又倔强地不肯落下泪来。
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不对,许听垂下头躲在被子里,小口地喘着气。
瞬间不敢看他。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她听到一声叹息声。
下一秒,她被沈言朝从被子里挖了出来。
不想去,我们就不去了。最终,沈言朝还是妥协。
他不应该逼她的。
听到这话,许听的眼泪顿时止不住了。
看着她的眼泪,沈言朝瞬间慌了。
我没有不想去。许听哽咽道,我我就是害怕。
她想到了之前的事,忍着眼泪继续说:因为我自己都不确定能不能好?
她不是没有去看过心理医生,但收效甚微。
这让她觉得自己有一种永远都不会好的错觉。
沈言朝眉心微动,抬手给她擦了擦眼泪,指腹在她眼尾处摩挲着:我很早就跟你说过,我会陪着你。
他说:我只希望我的小姑娘能过得轻松快乐一点。
许听怔愣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她鼻尖微微泛红,晶莹的泪珠还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
沈言朝看着那滴眼泪,终是忍不住俯身。
下一刻,细细密密的吻落就落在许听的眼尾。
你会陪我的,对不对?
嗯。沈言朝低声道,我会一直陪着你。
乌云散去,露出被遮挡的月亮,明亮皎洁的月光散落一地清辉,此时却无人在意。
第二天万里无云,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沈言朝牵紧了她的手,温声跟她说:就去看看,不舒服我们就回来。
许听手心有些发凉。
她已经又很长时间没有去看心理医生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情况。
究竟是严重了,亦或是好了些。
她不知道,不禁有些紧张和害怕。
像是感知到她的情绪,沈言朝握紧了她的手,轻声安抚道:别怕,待会我陪你进去。
许听抿了抿唇,嗯了声。
现在时间还早,心理科的人还不是很多,走廊很是安静,近得能听见窗外风刮过树叶的哗哗声,抬眸还能看见走廊上一块块不规则的光斑。
许听的心也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到了韩媛溪的诊疗室,沈言朝抬手敲了下门。
敲门声响起,诊疗室里传来一道温和的女声:请进。
门被推开,两人并排走了进去。
韩媛溪抬眼,就看见沈言朝身边跟着一个身形纤细,面容略显清冷的女生走了进来。
这应该就是沈医生的女朋友了,不得不说两人站在一起很是般配养眼。
看向许听时,韩媛溪嘴角含笑,主动开口: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和沈医生很配。说着还看了眼两人牵着的手。
谢谢。许听脸上微微一热,礼貌回道,神情很是认真,您也很漂亮。
韩媛溪听着眼里的笑意更甚。
沈言朝也主动为许听介绍道:韩医生,这是我女朋友,许听。
许听看向韩媛溪,也主动打招呼:韩医生好。
韩媛溪:你好,快过来坐。
许听就坐在韩媛溪的对面。
她对这个新的心理医生很有好感,温柔的笑容和温和的声音很容易让人放下防备。
沈言朝见差不多了,摸了摸许听的脑袋,低声跟她说:我在外面陪你。
许听心里尽管还是有些不舍和紧张,但还是点了点头。
等沈言朝离开,面对韩媛溪,许听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紧张。
但知道他就在外面陪她,他好像有没有那么紧张了。
我见过你?
韩媛溪突然开口,顿时拉回了许听放空的思绪。
嗯?许听不解地看向她。
韩媛溪朝她笑了下:在医院大群,当时他们都传沈医生有女朋友。我当时看到了你的照片,不得不说真人比照片好看。
从刚刚短短几分钟的相处,她能看出许听对沈言朝很是依赖。
这或许是一个好的切口。
许听手指交缠着,面对韩媛溪的夸奖,有些无措,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干巴巴地回了句:谢谢。
韩媛溪见她放松了不少,就问道:我们先做个评估量表,可以吗?
许听点头:可以。
她看表上的问题,拿着中性笔的手顿了顿,不知过来多久才从第一个问题开始作答。
直至回答完所有问题,许听放下笔,感到一阵如释重负。
韩媛溪并没有马上看评估量表,而是主动跟她聊起了别的事情:听沈医生说,你有厌食症。
许听手指蜷缩,轻嗯了声。
韩媛溪放轻声音:可以跟我说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排斥进食的吗?
在确定接收许听时,韩媛溪就跟沈言朝了解一些关于她的信息,对她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她之前有看过心理医生的记录,就证明她并不排斥接受心理治疗。
厌食症并不是突然出现,而是一朝一夕积累起来,在短时间并不会恶化,但时间长了会对生理和心理造成严重的伤害。
想到这里,韩媛溪抬眼看向她,问道:或者说,你是从小时候就有厌食的倾向?
韩媛溪说完,许听的眼睫颤了颤,手指陷进掌心,却没有一点反应。
正如韩媛溪所说,她的厌食症从童年时期就已经有了征兆,经过长时期的压抑,终于在一个临界点爆发。
问话交谈时,面对许听时不时表现出的放空沉默,韩媛溪没有催促,而是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眼睛含笑地看着她,像极了一个最好的倾诉者。
半晌,许听开口:我小时候不爱吃饭,很挑食,每天最讨厌的就是吃饭时间。说到这她笑了下,但眼里并没有什么笑意。
韩媛溪注意到她这个表情,顿了下,才笑着说:我家小朋友也是最不爱吃饭的。
许听抿了抿唇,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了句:不是这样的。
韩媛溪没说话,静静等她继续说。
我父母很早就离婚了。她说,我生活在一个重组家庭。
的确如韩媛溪所言,她在很小的时候就有厌食的倾向。
林玉梅和许文成离婚后的那段时间,她也不过五岁的年纪,两人每天闹得很凶,没有一个人管她,自然也没有人关心她吃了没、饿了没。
有时想起她,就会给她扔瓶牛奶和面包就当作晚饭,她很长时间都处于饥饿的状态。
很多人记不清小时候的事,但许听却记得格外的清楚,可能是饿的感觉太过深刻。
两人终于离婚,许文成立马和宋春兰再婚,但许听的日子并不好过,没有一个人在意过她的感受和想法。
因为口味的原因,宋春兰做的菜都偏辣。而她的肠胃从小就不好,更是不能吃过于辛辣得东西,但没有人知道。
吃饭时,许文成、宋春兰和许若晴三人会亲热地说话,互相给对方夹菜。但许听却坐在餐桌的角落,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和谐热闹地说说笑笑。
但这一切与她无关,同样这是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她的记忆中只有林玉梅和许文成两人不停争吵的画面,互相指责的对骂声以及干巴巴的面包。
很早很早之前她就意识到,她是这个家最多余又最突兀地存在。
尤其到吃饭时,这个存在就会被无限发大。
饭桌上,宋春兰有时会无意提到她:小听吃那么少,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还没等许听开口,许文成就极其不耐烦地说道:她就是挑食,惯得她,饿几顿我看她还挑不挑食。
从那时起,餐桌成为了她最想逃避的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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