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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回她说,“如果像你这种魂魄完好的,了结了身前事后,就能跟着鬼差回地府去等发落了。但是她这种魂魄不全成这样的,大帝来了恐怕都无计可施,散就彻底散了。”
周蝉偷偷地瞪了她一眼,什么叫像你这种魂魄完好的就带回地府发落?
这话虽说不错,但不能更委婉一点吗?
拿谁类比不行,非得直接刺激他夫人……
然后,周蝉抬头小心翼翼地瞥了苏艺一眼,却刚好对上一双温和润泽的明眸,平和的那么熟悉,仿佛穿过时光悠长的空虚,终于到达了最踏实的地方,明晃晃地写着没关系。
如当年的样子。
周蝉突然觉得从眼眶酸到了鼻尖,差点就掉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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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人在阳间,没有那么多鬼气好汲取,秦闻的手经过了这么缓慢的过程才终于修复成原样。
然后,他若无其事地隐去了自己额上的冷汗,捉着林夙的手却半点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看了一眼被苏烟踩在脚底的汲灵蛇,那蛇只会桀桀,绣娘儿子的人头也无法口出人言。
秦闻沉声开口说道,“看样子也问不出什么来了,苏烟的能力也有限。凌野,把它带回你们那里,追查到底。”
苏烟沉默,真的不用顺便踩她一脚的。
“得令,殿下!”
凌野,就是那个脑花大兄弟,也是西南地府入侵物种稽查科的负责人,蹦蹦跶跶地摇晃着脑子过来,小心翼翼地捏着蛇的七寸领了回去。
虽然答应的很干脆,但是他一脸嫌弃。毕竟这种脏东西,要他说就应该就地解决。
可又考虑到,这玩意居然敢打他家殿下新桃花的主意,还伤了殿下的手!
无论有意还是无意,无论抱着什么目的,都罪不可赦!
秦闻环顾四周,最后视线重新落回到眼前的人身上。定定地看着他,话却是对其他人说的。
“今日招待不周,诸位见谅。”
话没明说,但赶客意图相当明确。
细高跟女子和敞怀大哥都是明白人。
经过刚刚这场兵荒马乱,诸位在这里已经解了幻象,现了本体。虽然都是正经有编制的鬼,福德功厚也不比头顶上那些少,但这本体……确实都不是很好看。
他们立马知道,秦闻大人这是不想再吓着小桃花,于是争先恐后地招呼大家赶紧走人,你追我赶地,生怕自己表现的不如对方卖力。
林夙听着耳边吵吵闹闹的声音渐远,心下也明了秦闻的细心。
但他心里多少还有那么些被蒙在鼓里的不舒服,梗得人难受。
他抿了抿嘴唇,轻声开口说道,“能不能放开我了……大人?”
第21章
“……或者是,殿下?”
声音虽然轻,但称呼的分量却一个比一个重。
秦闻僵了一瞬,有那么一晃的不知所措,然后才慢慢地把手松开。
这世上的事永远计划不如变化,原想着用最温和的方式一点一点浸润,慢慢地拓宽他承受的范围,徐徐图之。
但没想到,天意不给这个机会,就这么摧枯拉朽。
感觉到秦闻松手之后,林夙缓缓地拉下盖头。
……又默默地盖了回去。
并单方面收回刚说秦闻细心的那条心态。
虽说那一满屋子的牛鬼蛇神都走了,可请问,这位大人是不是漏了点什么?
周蝉那张近在咫尺且看不清五官的大脸是怎么回事,邱管家干尸一样的酱油色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个不知道用位还是匹当量词更合适的人头马又是怎么回事?
帮人得帮到底,送佛要送到西啊……
林夙盖头下的脸还是很白,胃里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不舒服。
苏烟很沉默,甚至想出去点一根烟。
倒不是郁闷,是因为林夙的量词问题,正好也是她自己想不明白的。
做个鬼也这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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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一波调整之后,林夙的盖头终于可以不用戴在头上了,空气里是久违的清新。
他坐在沙发上,捧了一杯热牛奶。
皮肤仍旧苍白的有些透明,漂亮的唇上也只剩一层淡粉的血色,眼尾上倒是挂着一抹红,隐约跟眼皮中心的小红痣连出了一片晕影,衬得这张漂亮的脸有了些玻璃一样的脆弱感。
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依次坐着周蝉、周太太、苏烟和邱管家。除了周太太之外,大家都恢复了人身的幻化常态。
至于秦闻,把热牛奶递给林夙之后,就顺势坐到了他的身边,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
邱管家低头看着苏烟四十四码的脚沉思,苏烟怀念感慨地看着苏艺,苏艺痴痴地地看着周蝉,周蝉紧张万分地盯着秦闻。
而秦闻垂眸的眼角余光,缱绻地落在林夙身上。
客厅里一片寂静,只有时钟指针滴答在空旷的环境里。
林夙微合着眼睛,慢吞吞地咽了几口牛奶,冰凉的胃袋终于有了些温度,不再搅得人难受了。
然后他放下杯子,陶瓷质地不轻不重地叩击在木质桌面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众人回神,知道该来的终究来了。
林夙向后靠坐在沙发上,腰后倚着软垫,长腿交叠翘起,修长漂亮的手指交叉放在膝盖上,眸子里让人看不出情绪。
包括苏烟。
其实,之前秦闻那句话倒也没说错,苏烟原本就没修行多少年,得到读心术的异能还是因为一些奇遇。
所以导致的结果是,这术法一天最多用两个小时。用够了就得开始缓冲读条,再过二十四个小时才能修整好。
大号美人一脸恹恹,心道之前应该省着用的,净看了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到了该她出马的场合她反倒用不出来了。
这么一来,她完全不知道林夙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她心里没底也就算了,毕竟林夙的火再怎么样也烧不到她头上,主要是她没办法跟鬼王大人通气。
万一回答错了什么问题,鬼王到手的小桃花飞了,那岂不是得让她背这口大锅?
做个鬼真就这么难。
但无论如何,稍作沉吟后,林夙开口了。
他问,“周夫人,您现在还好吗?”
“……”
除了秦闻之外,所有人都愣了愣,没想到林夙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质问,不是痛骂,不是吐苦水,而是一句极为温和的问候。
他的脸色跟声音一样平和,目光里透着如暖意,流露的是毫无虚伪的挚诚。
而秦闻看着他,目光渺远,似乎透过他看到了某个熟悉的人。
苏艺愣了愣,她是唯一一个没太关注林夙动态的人。
她不知道对面坐着的这两位到底是谁,只知道这个漂亮的年轻人是人,而他旁边那位矜贵冷淡的是鬼。这鬼似乎是自己先生的上司,而这人,跟这鬼之间应当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这些。
所以,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年轻人,突然丢来一句问候,确实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但在大家闺秀的教养下,苏艺一愣之后,也是温温柔柔地笑了笑,回道,“我不知道从身体的角度来说,自己到底好不好。但是从心里来说,我再好不过。”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紧紧地握了握丈夫的手。
林夙看着她,虽然半透明的灵魂看不太真切,但是仍能感受到那份松弛的喜意,是从眼角眉梢里溢出来的。
这位脖颈几乎被肋断的夫人,死相并没有想象当中的可怕。
只是苍白的肤色上满是青紫,脖颈软软的有些不受控。可能是绣娘的儿子下手干脆利落,她的五官都几乎没有变形。
她穿着一身年代不算太久远的衣服,林夙粗粗目测,也就大致是几十年不到百年的光景。
“那就再好不过了。”
林夙将这话温和地递了回去,似乎就像平日里跟朋友寒暄,而寒暄完了,自然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