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时候,他没兴趣倾听别人,也不喜欢倒豆子似的跟别人讲自己的事。
他习惯自己做决定,但回过头来发现那些决定似乎总是错的。
他知道这算亡羊补牢,不管怎么样,喻岭必然会生气。
但喻岭只是很平静地说了句: 知道了。
你、你没生气吗?
我生什么气? 喻岭反问。
他声音懒散: 这是你自己的事,跟我没关系。
我没有这样想! 梁树急忙道,是因为你那个时候在外地嘛,我跟你说了也没什么用,只会让你担心。
而且这几天事情太多,我忘了你今天回来
他爸妈住哪儿?喻岭又问。
我订了医院附近的酒店。
喻岭皱了皱眉, 手术费多少,你现在还有钱吗?
梁树说了个数字,医保应该能报一部分,我还有一点。
他们要在这里待多久?
还不知道,这个梁树也不好说,得看恢复情况。
你要不要把他们接过来住?喻岭问。
那家医院离这里也挺近的,只有不到三公里。
这套房子的户型是四室两厅,还有几个空房间。
梁树愣了愣,不了吧。
他从来没想过让父母过来住。
这不是他的房子,他做不了主。
他始终认为,他不是这里的主人,这块领土不属于他。
只有喻岭有权安排这里的一切。
我不介意。喻岭说。
不用了,太麻烦了。梁树迟疑道。
沉默几秒,喻岭转身去了书房,丢下一句:
随便你。
第59章
梁树刚和喻岭在一起时,完全搞不懂这个人在想什么,但现在,他可以通过喻岭的微表情来判断他此刻的情绪。
比如,喻岭不开心的时候,虽然语气和表情都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却会无意识地抿一下唇,这是不愿意继续交流的表现。
我洗完澡啦。梁树打开书房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喻岭像往常一样,懒洋洋地窝在椅子上画漫画。
巨大的电脑显示屏上,是梁树没看过的陌生画面。
背景是偏压抑的深蓝色调,人物的周围有奇形怪状的鱼类,似乎是在海底。
新漫画吗?梁树问。
嗯。
叫什么名字呀?
海底火山。
是什么样的故事啊?
还在想。
画漫画其实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只有在脑子里构思剧情的时候最有意思,其他时候都只能坐在书桌前,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去反复修改分镜布局和线条,重复同样的步骤。
梁树没再说话,从角落里搬来他的专属座椅默默坐到了喻岭旁边。
他今天并不想安安分分地看喻岭画画。
带着热度的手伸进喻岭的衣领,轻轻抚摸他的脖颈,能感受到皮肤下的血管在一下一下地跳动,像有力的心跳。
梁树靠了过去,唇贴在喻岭耳边,呼吸不自觉加重了些。
做吗?他轻声问。
喻岭偏了偏头,躲开了他的触碰。
不做。
干吗啊?梁树歪着头,顺势倒在喻岭身上,很受打击的样子。
然而放在喻岭脖子上的手却没有挪开,反而一路往前游弋,他撇了撇嘴:又在生气吗?
没有。
你又这样!梁树手指微微收紧,气得想掐他,再说你没生气!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吗?梁树抬手挡住屏幕,迫使喻岭只能看着他的眼睛,我不想总是自己猜来猜去的,我们就不能好好沟通一下吗?长嘴是用来交流的。
你不是知道为什么吗?喻岭无奈地停了手里的动作,就是你想的那样。
喻岭是个比较难沟通的人,并非是平时交流有阻碍,主要是,他压根就不想跟你交流。
梁树认为,两人的主要矛盾就在于缺乏沟通,只要喻岭稍微积极一点点,问题就很好解决。而现在,他能亲口承认自己生气,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我也和你说过了呀,梁树也放缓了语气,慢慢向喻岭道明缘由,我之前因为出柜和家里人闹得很僵,高中都没念完就出来打工了。
他们都更喜欢我弟弟,我高中的时候想当飞行员,他们都觉得我异想天开,但我通过了招飞复选,离梦想只差一步,最后也因为出柜没能继续
他说着说着陷入了沉默。
所以,就因为出柜,你没有念完高中,也没有走完招飞程序。喻岭语气淡漠地复述他刚才的话。
嗯,现在想想那时候是挺冲动的。
忍忍不行吗?熬过招飞不行吗?熬过毕业不行吗?梁树偶尔会问自己。
初来这座城市,处处不顺时,也曾无数次后悔过当初的冲动,但遇到喻岭之后,就很少再刻意去想这件事了,他现在觉得,这也许就是命运吧,他注定只是个做梦的人。
但命运让他遇见了喻岭,漫长无聊的一生也就没有那么糟了。
的确冲动,喻岭顿了一下,但并不全是你的错,那个时候的你也没有办法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这话听起来像别扭的安慰,但还不如不安慰的好。
确实,梁树怅然片刻,笑着摇头,反正我学习不好,念不念书都那样,而且招飞标准那么严格,可能我在定选的时候会被刷下来,和现在的生活也差不了太多。
而且你不知道,在那个家里有多窒息。梁树继续讲。
他那时候真的生出过杀了梁来金,他们之间必须得死一个才能解脱的想法。
他早就走出了过去的泥沼,但那种陷入泥沼般的窒息感却还是如影随形。
他们刚来的那天,我和他吵了一次架,你知道我妈对我说什么吗?她说,我的脾气真是随了我爸。
我当时听到真的很崩溃,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他,结果在我妈眼里我竟然和他没什么两样。
我觉得自己很失败。
以前总觉得很不自由,在家里的每一天都像在坐牢,现在呢,虽然也会遇到不开心的事,但还是觉得,长大真好,我一点也不想回到过去了。
喻岭把他拉进了自己怀里,吻了吻他的鼻尖。
你很好,现在的你,没有变成他那样的人,也不会变成他那样的人,他接着说,你永远是你自己。
那你会觉得我脾气差吗?梁树双手抱着喻岭的腰,抬头问他。
不会啊,喻岭又吻上他有点湿润的眼睫,我觉得你脾气比我好。
梁树的耳朵贴在喻岭胸口,听着他起伏的心跳声,此刻两人的呼吸频率几近一致。
喻岭半是安慰半是敷衍的话对他来说很有作用,让他的心奇迹般地平静了许多。
喻岭的神色也不复刚才的冷淡,没赶自己出去,还破天荒地让自己坐在他的大腿上。
看来本次谈心相当成功。
我以后有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如果有让你不开心的地方,你要记得说哦。
嗯。喻岭的心思已经不在谈心上了。
坐上面。他抱着梁树起身,扫开桌面上的东西,让他坐在上面,压得我腿都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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