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树严肃点头,嗯。
随即又否认:没有,别误会,我那时候没说喜欢你,你的魅力也没这么大,更不可能为你争风吃醋。
我想也是。
梁树重申:真的,而且我觉得柏乐安也没有多在乎你。
你说得对。
你少来!别糊弄我!!梁树深谙他的敷衍之道。
没糊弄你。喻岭认真说。
斯里兰卡项目收尾的时候出了一些问题,他提前被总部调走了,走之前问我要不要一起,我拒绝了,当时走了好多人,总得有人留下来收拾烂摊子。这个项目最后赔了八千多万,项目结束后,项目经理停岗了,本来我也应该被派到下个小项目,但是我被调回了总部。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提醒梁树:水开了。
梁树一不留神忘了时间,手忙脚乱地关了电磁炉,把开水倒上,示意他继续说。
回总部之后我才知道,是柏乐安特意跟他爸说了,把我调回来的。他离开斯里兰卡的时候,我们大吵了一架,闹得很不愉快。我问他为什么把我调过来,他一开始不承认是他做的,后来承认了,承认喜欢我,和我表白,我骂了他一顿
梁树像听故事一样,听着听着心里就泛起酸。
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喻岭回答。
如果这些都不重要,为什么会让我陪你再经历一遍呢?梁树很想问。
然后呢?
然后他说我白眼狼,说自己瞎了眼才喜欢我,让我爱去哪去哪。我不想待在总部,申请去了一家分公司,晚上十点多的航班,在机场遇到了你。
喻岭说完,就此沉默下来。
梁树知道喻岭无须再讲下去,因为之后的故事里都有了他的参与。
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梁树又忍不住问。
我说是随便选的,你信不信?
小狗挪动脚步,慢慢绕到梁树的毛绒拖鞋边卧下。
真是随便选的,当时就只想离开总部,随便去哪都行。在各个分公司里闭着眼选了一个,于是就来了。
随便选的。
所以应该把一切归结为命运吗?看不见的线牵引着他们走到一起,当海对岸的蝴蝶煽动翅膀,暴风总会刮过来的,或早或晚,于是他们又分开。
梁树又想起那个在斯里兰卡的喻岭,他很喜欢斯里兰卡,也很喜欢那里的喻岭,虽然看上去总是很散漫,但身上仍有未被磨灭的锐气。
不像初见时的他,沉郁而寡淡。
大学时的喻岭又是什么样呢?梁树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我还是错过你最好的时候了,对吧?
杯子里的水很快就要冷掉了,梁树仰起头,一口气喝干。
要怪就怪你遇见我太晚了。你也会这样想吗? 梁树蹲下来,摸着小狗身上的毛,喃喃自语: 遇见你的不是最好的我。
不会,我一直觉得你很好。
小狗脑袋埋在他手心,声音闷闷的。
骗鬼呢。梁树轻笑。
他人生中灰暗的时光持续了很久,遇到喻岭也没有好转,最后还是要靠自己一个人慢慢熬过去。
书里的大道理说,总爱比较的人不会过得很幸福。
可是幸福和不幸福,好与坏,都是在比较中产生的啊。
他没有办法不去比较。
以前我们合租的时候,我经常会怀疑,你到底是性格太差,还是真的很讨厌我。
在斯里兰卡的那几天,我们算是同事吧,也住在一起。你对我太好了,偶尔会让我有一种错觉──你不是对每个人都好的,如果你喜欢我的话,应该就是那个样子的。
沉默良久,喻岭说:
对不起。
我没有怪你,就是觉得可惜。梁树摇了摇头,为过去的事道歉没有意义。
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总会在心里留下印记,不管过去多久都无法释怀。
赶在了零点之前!
# 途径一棵树
第34章
觉得可惜的事不只有这一件,但却只有这一件事,梁树可以坦然对喻岭讲出来。
梁树并不是一个追求上进的人,前十几年一直得过且过,浑浑噩噩。对于他来说,人生中不明朗的日子太多了,以至于稍微没那么黯淡的时候都成了高光时刻。
初三那年暑假,一家人边吃晚饭边看电视,CCTV7正在播军事纪实。
梁来金感慨地说:咱们老梁家要是能出个当兵的就好了,退役金和补助加起来有好几十万呢。
大屏幕里,身着天蓝色制服的飞行员头戴飞行头盔,身形笔挺,气质卓然。
段慧娟温温柔柔地附和:是啊,空军就挺好。
还在读初中的梁林一脸懵懂地说:我长大了也要去当空军,开飞机!
你好好学习就行了,开什么飞机?梁来金沉声训斥。
小儿子梁林乖巧懂事,成绩优异,今年刚考上县里最好的初中实验班,是全家人的希望。而大儿子梁树不是学习的那块料,性格还犟得像头驴,典型的烂泥扶不上墙。
梁来金又转而瞥了埋头吃饭的梁树一眼:梁树要是明年考不上大学,就找找关系把他弄进部队里。
梁树一听这话就很恼火,头也不抬道:不需要你找关系我也能进。
就你?梁来金眼神轻蔑,能干成什么事?
梁来金早年做生意赚了点钱,结交了不少人脉,在县里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信奉钱能解决一切问题,花钱好办事,生意场上坑蒙拐骗的事干了不少,全靠钱来打点。
梁树最看不惯他这种姿态,彼时的他并没有什么翱翔天空的远大理想,只是单纯地想和父亲对着干,于是大放厥词道:不就是飞行员吗?这有什么难的。
梁来金摔筷子瞪他:翅膀硬了是吧?不靠老子,我倒要看看你多大能耐!
梁树不甘示弱地回瞪。
好了好了,吃饭吧。段慧娟笑着打圆场。
谁都没把梁树的话当一回事,没想到他还真上了心。
招飞历来标准严苛,几乎是万里挑一,梁树对照着一条条标准,认真地为之后的招飞做准备。
锻炼身体,保护视力,不再熬夜,连游戏都很少打。
高二那年,他顺利通过了招飞初选,又在次年三月份通过了复选。
他原本成绩很差,为了通过文化测试,恶补文化课,在学校每天学到晚上十点多才回家。
梁来金的态度从一开始的不屑到后来的惊讶,在他通过复选后,慢慢开始对他另眼相看。
梁林也好奇地问他:你以后真的能开飞机吗?
能啊,怎么不能。梁树信誓旦旦。
很小的时候,梁树就经常在幻想,长大后能以一种很酷的方式离开这个家。比如说,把一沓厚厚的人民币甩在金钱至上的梁来金脸上说,看,老子赚得比你多!
虽然还没赚到钱,但能以现在这种方式离开也很好。他迫切地想逃离这里,想飞得更远。
在外人眼里,梁来金事业有成,段慧娟温柔贤惠,两个儿子以后都大有出息,一家四口和睦又温馨,其乐融融。
他们都表演得很好,只有梁树无法忍受这背后的畸形。
梁来金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在家里占绝对的统治地位,说一不二,没有人敢忤逆他。
他一喝多就发疯犯浑,砸东西打人,偏巧只在家里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