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岭沉默片刻,答非所问道:我不知道她叫纪书桃。
她拿了你的东西被你发现了?转念间,梁树想到了来之前喻岭告诉过他的话。
眼前的少年却摇摇头,没有,我之前在天台附近见过她几次,但不知道她就是纪书桃。
线索自此串联起来。
这个世界里的喻岭没有捡到纪书桃的学生证,但他们还是在无意之中有了交集。
过去发生的事一定会再次发生,只不过换了一种形式而已,而他所做的一切努力果然都毫无意义。
梁树顿时灰心丧气,萌生出退意。
是时候回去了吧,现在立刻想要回去。
喻岭又从垃圾桶里翻出一个笔记本,封面看上去很旧,还有一些折损的痕迹。
这是那个夹画稿的本子。
一页页翻开,前面几页是乱七八糟的涂鸦和一些日常花销记的账单。
后面则是日记,没有标注日期,但看字迹的颜色和潦草程度应该不是同一天写的。
看到纪书桃的字迹,梁树下意识想替喻岭把本子合上。
但见喻岭表情并未有松动,于是只好继续看下去。
很疼。他们为什么还不死?报警了也没用。
她让我忍一忍。
谈恋爱了,他对我很好。开心。
分手了,不开心。
谈恋爱了,为什么男人都喜欢做这种事?很疼。
很疼,很恶心。
听到他在背后说我是婊子。去死吧!
去死去死去死!
被请家长了,他说是我非要缠着他班主任说像我这样的女生肯定考不上大学。
感觉不到疼了,但还是恶心。
完了,忘买药了。
风真大啊,在天台上看到了一个帅哥。
原来他就是喻岭,比我之前的男朋友都帅!
靠,他怎么不理我?
救命他好凶。
其实我知道她们是怎么说我的。
偷到了他的画。
原来他和我有一样的想法。
他只对我说了两句话,一句是能不能安静一点,一句是不要碰我东西,谢谢。哈哈哈哈哈哈我都这样了他竟然没骂我还对我说谢谢!有没有搞错!
说出来不会有人信,我只是想和他做朋友而已。
真的。
我被他(的画)说服了,不跳楼了。
日记自此结束,后面的字越来越潦草,只能勉强辨认得出字形。
里面出现的唯一一个人名就是喻岭。
凛冽的风刮到脸上如同刀割,梁树站在吹得肆无忌惮的冷风里,手脚冰凉,毫无知觉,几乎快要冻僵了。
你到底画了什么?他又一次问道。
声音哑得厉害。
自杀手册。
梁树张了张嘴,失声几秒,那是什么?
喻岭没有回答他,而是自言自语般地说:你知道吗,跳楼是最痛苦的死法,内脏破裂,骨头撞碎,大出血,跳下去可能不会立即死掉,有意识地看着自己的脑浆流出来,
所以,她没有选择这种死法。
梁树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薄唇,还是不太懂他的意思。
目光不经意放向远处,亮着空车红灯牌的出租车从他们身边经过,入眼是一小块刺目的红。
风依然在呼啸,被焚烧过的荒野焦黑一片。
这章怎么写都不太满意
第23章
割腕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喻岭盯着手里的画稿,声音也凉凉的,但她成功了。
他们站在风口处,冰凉刺骨的风直直地刮过来。
一条条线索逐渐浮到水面,就此串联起清晰的过往。不需要再从眼前的少年嘴里套什么话,梁树终于窥见那个一直困扰着喻岭的梦魇。
那本自杀手册里,少年的身形画得惟妙惟肖,旁边的黑色小字分门别类地介绍可选取的自杀途径和地点,步骤列得十分详细,就连自杀的成功率和死前可能面临的糟糕状况也有考虑到。
直到现在,梁树才终于愿意相信,喻岭曾认真地考虑过以怎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们不知道在楼下站了多久,天彻底暗下来。
也许是风吹得太过猛烈,梁树看到喻岭迅速眨了眨眼睛,眼眶逐渐变红。
相比于现实世界,这里的纪书桃采取的是没那么惨烈的死法。
但依然是以血腥收场。
别看了。他把日记本从喻岭手里拿过来,抬手轻轻盖住了他的眼睛。
梁树的掌心冰凉,沾到了一点潮湿的眼泪,好像变得热了起来。
怪我吗。喻岭低着头,声音很沉,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梁树张了张嘴,想说这不是你的错,但却怎么都无法说出口。每个人都是帮凶,并不无辜,包括他在内。
最终他只是沉默地拍了拍喻岭的肩膀,然后张开双臂,伸手抱住了他。
喻岭的额头抵在他肩膀,把身体全部的重量压在他身上,像是疲惫到了极点。
等他再抬起头时,梁树的半边肩膀都被压麻了,他活动了一下肩膀,对喻岭说: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嗯。喻岭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转身往回走。背影萧瑟,死气沉沉。
梁树拉住喻岭的手臂,朝他笑了一下。他心里也很不好受,还要勉强打起精神安慰人:还没吃晚饭呢,走吧,先带你去吃点东西。
街对面有一家面馆,门匾破旧,朱红色的招牌大片大片地掉了色。
看到在风中微微摇曳仿佛快要掉下来的招牌,梁树心头顿时涌上一种异样的感觉,怎么又是面馆?
这里的人好像很喜欢吃面食,面馆在街边随处可见。
喻岭喜不喜欢吃呢?梁树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在自己的印象里,他好像没有特别喜欢也没有特别讨厌的食物。
走进店内,暖气很足,暖黄色的灯光一照,顷刻便驱散寒意。此时正是饭点,店里却没什么人。
梁树点了份酸汤面,问喻岭:你吃什么?
随便,喻岭说完,又很快改口,跟你一样吧。
两人面对面坐着,长久地沉默着。喻岭本就是比较沉闷的性格,梁树呢,话再多的人也会有失去表达欲、不想说话的时候,譬如此刻,脑子里一团浆糊,思绪很乱,他甚至没有像之前那样思考自己有没有完成任务,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
两碗酸汤面很快端了上来,碗里的热气升腾,氤氲出一团朦胧的雾,隔在两人之间,看不清彼此的脸。
喻岭大概真的饿了,拿起筷子闷头吃面。
梁树却没什么食欲,看着喻岭出神。
怪异的男人,离奇的死亡,冷漠的少年。场景联结,仿佛梁树从前看过的某些粗制滥造的悬疑剧,不同的是,没有人在意死亡的真相。
在喻岭眼里,自己大概很奇怪吧,然而面对着一个这么奇怪的人,他竟然什么都不问。
他好像对一切都兴致缺缺,缺乏好奇心和探索欲。
老板,两份鲜虾面,打包。穿着校服的女孩风风火火闯入店里,带进来一阵冷风。她身后背着一块画板,是刚集训完的美术生。
等面煮熟的空档,老板和她闲聊:快统考了吧?我闺女也学画画,明年高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