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立刻将手背到背后。
“他那个人,有时候瞧着,逆来顺受极了,有时候却胆大得能上天。凡间帝王家,如今流行这么养儿子吗?”
“您的意思是,他并非真的皇子,是蓄意接近您?”
“倒还不至于。”
那也得他有这个能耐才行。
向来敏锐的迦楼罗王,稍显困惑地摇了摇头。
“罢了。不论他是什么,总之别来和本座造次,安分些就行。”
山月在一旁觑着她,贼眉鼠眼的。
“尊上,属下多嘴一句,不会挨打吧?”
“既然知道,就最好憋住了。”
“您觉得,他和您当年那位故人,有几分像?”
“……”
梵音的额角猛地一跳,闭了闭眼。
像。
还真像。
顶着同一张脸,同样的温柔目光,尤其是管起闲事来的那股劲头,简直一模一样。
只是细究起来,初岚仙君更清冷,更难以靠近,像是天边的云,山巅的雪。要不然,当年也不至于声名满天界,被那么多的人朝思暮想。
而凡人楚岚,要明快得多。
他会多余地给她盖被子,会握着她的手,执著地把谢意转达到她耳边。
他好像想亲近她,就亲近她,即便她故意发怒,他也只轻声慢语地说一句:“尊上别生气了。”
还真挺不怕死的。
她挥去这些杂乱的念头,面对等她答案的山月,只冷笑一声。
“没什么区别,都一样的招人烦。”
“其实……”
山月抿抿嘴,努力斟酌着用词。
“虽然我不知道,您那位旧识仙君是什么样,但我觉得楚公子还挺好的,真的。”
“哦?哪里好了?”
“他长得又好看,待人又温柔,还心善。我在凡间混迹这么多年,听闻凡人最喜欢的小夫郎,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怎么,你看上他了?”
她一激灵,扭头就看见了自家尊上的眸子。
淡淡的,深处却暗藏着危险的气息。
吓得她一缩脖子,连忙摆手。
“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再借我八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呀。”
您拿谁开涮呢。
那不是您的人吗。
她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收敛了玩笑,正色望着云头下面的皇宫。
昭国人的宫殿,没有想象中的浮华,反倒肃穆得有些沉重,沿路的宫灯白惨惨的,连走动的下人也面带忧色,大气也不敢出。
看起来颇有些不寻常。
她用翅膀尖向着某个不起眼的地方点了一点。
“尊上,那里就是昭国的藏珍阁。”
“确准吗?”
“不会有错,雾星已经去探过了。只是,这些昭国人有些本事,整座建筑上都有术法打下的禁制,他修为浅,探不到里面有没有宝物的气息。”
“有些意思。”
迦楼罗王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
“看来,他们是非得邀请本座来一趟。”
二人振翅而下。
羽翼卷起的狂风,搅得满天云碎,本就斜挂天边的半轮残月,竟顷刻间漫上锈红,仿佛血色一般。
皇宫中接连点起火把,禁军如临大敌,飞快集结,向藏珍阁列队奔来。
见到的是悬浮在空中的女子,和她身后巨大的羽翼。
纯金的羽毛,根根如锋,映着天边那一轮血月,有种异样华丽又残酷的美感。
“是妖!有大妖要劫掠藏珍阁!”
“快去禀报殿下!”
众人紧张非常,纷纷执戈持刀,将这小小一幢楼阁团团围住,但包围圈中央却空出极大一片地方,开阔得有些可笑。
无人敢先近前,当那送死的出头鸟。
在火把忽明忽暗的光里,女子自在地往檐角上一坐,笑得慵懒。
“大妖?你们倒有些见地。”
“尊上何必与这些没眼色的凡人废话呢。”
她身边的少女,一袭彩衣,珠玉琳琅,身后却张着一对墨黑的翅膀,脸上仿佛很是气愤。
“就凭这些有眼无珠的东西,也敢拦我们?杀光就是了。”
“无妨。”
“您要是不屑于动手,交给我就好。”
“这倒不是。”
女子闲闲打量着脚下众人。
“本座只是觉得,这么多人,杀起来太烦了。”
她莞尔一笑:“现在滚,本座就当没看见。”
众人面面相觑。
太高傲了。
那种神态和语气,实在令人不忿,却又感到毛骨悚然的恐惧。
就好像常人打开米缸,发现里面生满了小虫。人不会有闲心将小虫一个一个地捏死,而只会觉得,好烦人。
在她眼里,他们就是这样的生物吗?
禁军们惶惶然四顾,小心打量着同伴的脸色,谁都不敢先抛弃职守,但各人悄悄偏转的脚尖,却已经将心思暴露尽了。
在对方有意的宽容面前,谁不领好意,那就是送死。
但是远处传来的一声呼喊,结束了他们的希望。
“殿下到——!”
一副华丽的肩舆,被八人抬着,从重重包围中开出一条道,停在藏珍阁前的空地上。
上面坐的人梳着高髻,头发已经掺白,尽管强打精神,却掩不住深夜被扰起来的疲惫之色。
梵音看了她一眼,笑得微凉。
“原来是你,别来无恙啊。”
第11章 011
是那个老亲王。
之前领兵大破曦国,屠尽了曦国皇室,差一点就将楚岚活埋了的那一个。
两相照面,她也认出了梵音。
“又是你?”
“不巧,缘分到了。”
“敢问有何贵干?”
“你们的藏珍阁,本座有些喜欢。”
“阁下莫非是盯上我们昭国了不成。”
她低咳了两声,神色晦暗不明。
“今夜宫中事多,不便奉陪。若阁下真有什么事相商,他日再访不迟。”
一旁的山月皱了皱眉,小声凑近过来:“她什么意思?”
梵音却听明白了。
她瞥了一眼对方的打扮。
这人衣衫虽贵重,色调却嫌过于素净,就连发髻上都舍不得插几支嵌宝簪子,显得与她的权势地位很不相符。
但与今夜皇宫中的肃穆气氛,却又莫名地合上了。
“你们的皇帝要死了?”
“休得胡言!”
梵音一抬下巴,笑得张扬恣意。
“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吗。你满心筹谋着继位,不愿在这个节骨眼上横生枝节,所以想要本座行个方便。而作为投桃报李,在你成为新帝后,不论本座提出想要什么,但凡办得到的,你都会双手献上来。”
“你既一清二楚,何必……”
“因为本座不稀罕。”
她扬着唇角,眼中却没有笑意,只轻蔑俯视着对方。
“本座想要得到的东西,何须与你一个凡人谈条件。你也配。”
“……”
老亲王满脸紫涨如猪肝色。
本该摆在台面下的筹码,被人明晃晃地揭露出来,半分颜面也不给,仿佛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在四周禁军与下人的交头接耳声中,她咬紧了牙关,忽地挤出一声冷笑。
“也是,不可一世的迦楼罗王,想必是不屑于与我们这些凡人为伍。”
梵音脸上的笑容,顷刻间荡然无踪。
“尊上,她怎么知道的?”
身边山月忍不住问。
声音虽小,却还是让对方听去了。
那人在火把的光影里,桀桀而笑。
“我等凡人的地界上,也偶有几个能人。自从那日遇见你后,我命国中方士遍阅典籍,终于还是查到了只言片语。”
“谁能想到,曾为明光神鸟的迦楼罗王,如今却沦落到了这个份上,在四海之内东寻西觅,煞是可怜。”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既不将凡人放在眼里,那日里对他,倒很上心。”
她扬了扬眉,笑得意味深长。
“本王的小侍,用起来还合意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