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池驭没发现她。
他的呼吸声很沉,但像是有一种预感,陈池驭动了,缓缓地。
旧电影中的慢镜头,他没有情绪的眼神掠过她的方向,掀着眼皮一寸寸向上,最后停在她的眼睛上。
他的瞳孔漆黑,红血丝看着疲惫,放空涣散的眼神缓缓聚焦。
见到是她时,眼皮一跳,凸起的喉结很轻的滚动了下。
两个人对视着,教室中的灯没有全开,恰好就是靠墙这边明暗在中间分出一条斜线,躺在桌角,划过陈池驭灰色的卫衣。
好久,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没了刚才的放浪,轻咳一声。
你怎么在这?
沈惊瓷蜷缩的手指搭在桌沿:我...
她半咬着唇迎上陈池驭看着不善的目光,解释道:我刚刚准备走了的...
恰好你进来了。
陈池驭挑眉,反应了会儿,才点头,拖着腔哦了声。
还没怎么醒的感觉,有些迟钝。
他没说话,沈惊瓷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都说自己要走了,似乎也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
陈池驭垂着头,眼睛闭的。沈惊瓷轻轻地穿过中间的长桌,最后看了他一眼,还是觉得先走比较好。
他看着心情一般,还有一种恹倦。
和昨晚很不同。
肾上腺激素不再因为外因飙升,沈惊瓷现在很冷静,也知分寸。
只是绕到他身后时,似乎闻道一股很淡的酒味,不难闻,还有种微醺的感觉。
怪不得和宿醉的一样。
想起了昨天那个黄毛口中刚开始的局。
帮你赶走了还跑什么?
身后传来的声音突兀,制止了沈惊瓷刚触碰把手的手指,她诧异的回看他。
陈池驭眉拧的紧,此刻费力的睁开眼睛和她对上。
一下就看到沈惊瓷那双干净的眼,此时盛着他的身影。
心中的烦躁不动声色的在加重,但还是压了下来。
陈池驭舌尖烦躁的抵着腮,声音模糊:早知道你在啊。
沈惊瓷听清了这句,但是等了会儿都没见下文,不由得问:什么?
陈池驭哦了声,带着不明显的鼻音,想起自己半句话没说完,松散的补充上。
就不那么容易的放他们走了。
沈惊瓷没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又啊了声问:为什么?
陈池驭终于直起身子,情绪缓过一点儿了,散漫下来,不像刚刚那么冲。
他抬手,卫衣袖子往上跑了一截儿,露出的手腕上浮起凸显的青筋。骨节分明的手指搭上高挺的鼻梁,疲惫的捏了捏。
又过了几秒,他松开手。
深邃危险的眼眸又抬起,眯起眼的审视在她身上。
他开口语气没有波澜,只是陈述着一个事实。
带坏你。
第14章 他
沈惊瓷无处安放的视线滞在桌子上被扔在哪儿好久的淡粉色书包上停了好久。
耳边循环的三个字像是一颗炸弹, 比戚戚的暧昧声还更令她面红。
带坏。
谁带坏。
沈惊瓷的脑袋不受她控制的自己去翻译。
还是说他在指责刚才的那两个人。
沈惊瓷晃神,又不小心的对上男人戏谑的目光。
他盯着她,捉摸不透的表情。
狭窄的窗户缝吹进燥热的风, 窗帘被拂起的一阵一阵。沸沸扬扬的暧昧,在一刻到达顶峰。
沈惊瓷不敢直视的慌乱转身, 抱着一种我是要开灯的目的, 啪嗒一声,摁开灯的开光。
霎时而明亮的长管灯有些刺眼,陈池驭眯了下, 缓缓适应。
站在他面前的沈惊瓷已经回过身, 掀起眼皮望着她,声音软软的又细柔,烟雨下江南的朦胧正好可以形容。
她眼睛好像会说话,原本就讨喜的弯月眉平直了几分。
沈惊瓷抿了下唇,陈池驭就觉得他听出了几分娇气的商量。
你别闹我。
不会说要求的人害怕这句话的语气太硬, 陈池驭当真, 又小心翼翼的补充了句:行吗?
陈池驭沉默了几秒,这种感觉带给他的很陌生, 但又十分契合他这个人。
忍不住的心痒想逗。
行。他大发慈悲, 了然的颔首。
陈池驭站起身,两条长腿反跨过身下的椅子,面朝着沈惊瓷, 手垫在椅子后背上, 手背拖着下巴。
跟特意转过来看, 可他整个人又十分散漫, 动作自然地挑不出毛病。
配上他很少穿的卫衣, 五官轮廓柔和, 泛着笑,真的有种十七岁的感觉。
沈惊瓷撑不住这种直白,她有些恼了:不是说不闹了吗?
陈池驭眉骨动了下,浅淡的笑意更深。
他说:没闹你。
扭着脖子看你,累。
......
沈惊瓷憋了半响,最后还是选择作罢。
但是面对面,不说话就不行。
陈池驭看起来也没有要找话题的意思。
她不禁暗暗心想:那他转过来是为了什么呢。
半会儿,不能再僵持下去了,沈惊瓷觉得自己好歹应该说句。
哪怕是无关的废话,也是难得的机会。
你也是来教室学习的吗?沈惊瓷不假思索的开口
问题又乖又保守,陈池驭忍不住哼笑出声。
他漫不经心的勾过那个淡粉色的书包,往自己肩上一甩,歪歪斜斜的挎在了他的身上,不反驳还顺着:对,来学习的。
好像问错了话。
他一进来就趴在桌子上睡觉,连东西都没往外拿,就跟随便进了个休息室一样。
她不吭声的垂眸看着他,彻底不知道说什么了。
等着她再有要恼的意思,陈池驭才正儿八经的解释了句:要去接个人,不到点。
手机铃声响的突然,在教室的角落里冒出。
陈池驭腾出手,懒懒的抽出插在口袋中的手机,后半句话模糊在铃声中。
这边近。
因为这边近,所以顺便过来了。
他垂眸看向显示屏,屏幕倾斜,备注一同进入沈惊瓷眼中。
易顺慈
一听就是个女孩名。
陈池驭手指一划,点了接听,也没避着沈惊瓷。
他放下肩上的书包,声音有些寡淡,但模样熟稔:喂。
沈惊瓷一顿,说不清什么感觉。
下一秒,男人的笑意忽然淡了,情绪变化明显。
笑意彻底消失,男人喉结一动,眼尾冷了起来。
沈惊瓷隔得近,似乎听到了一句什么:...周四别忘了。
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沈惊瓷下意识抬眼。
...
不是易顺慈。
没可能。陈池驭吊儿郎当的吐出一句,又成了那股样子,眉眼间的戾气仿佛没出现过。
接着,他轻嗤一声,嘲讽的语调不尖锐却也不留半分面子:下次这种手段少用。再打进来一块儿给爷滚蛋。
话落,他直接撂了电话,顺势将号码拉进黑名单,没有一丝犹豫。
刚刚的那股劲儿没了,情绪不再假装,阴郁充斥。
忽然,男人感知到盯着他的那道视线,冷冷的掀起眼皮,被抓的沈惊瓷骤然被刺了一下。
她可能是碍到他了,沈惊瓷有些慌乱的想。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垂着眸,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陈池驭似乎是缓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声音哑的和之前不一样:腿好了?
不疼了。她老老实实的回答。
陈池驭有些烦躁的想抽烟,又扫了沈惊瓷一眼。舌尖抵过上颚,他磨了磨牙,站起身,突兀的结束:再送送你。
沈惊瓷知道,是他要走了,能说话的机会已经结束,从那通电话开始。
她知道两个人的关系不到她可以窥探陈池驭个人秘密的程度,所以嗫嚅开口:我不是故意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