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那声音又响亮又尖锐,好似要穿破云霄,听起来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刘廷尉闻声而来时,元容正坐在圈椅上,拿着沸腾的辣椒水,往烧红的铁烙上浇着。
他的动作慢里斯条,十分优雅,像是在烹茶论道一般,看起来赏心悦目。
刘廷尉视线向一旁移去,在看到已是疼到昏死过去,面色惨白,额间大汗淋漓,下身一片血肉模糊的靖亲王世子时,不禁抽了抽嘴角:长卿,你这是做什么?
他可是靖亲王的独子
元容掂了掂手中的铁烙,轻笑一声:那又如何?
倒是不如何,但他就算活着,这刘廷尉指了指那片血淋淋的位置,停顿一下:这不也成了太监?
靖亲王若是看见了自己的嫡长子变成这般模样,定是要跟元容没完没了。
刘廷尉忍不住道:你就算用刑,烙在他胸口还不成吗?就他这娇气的身板子,你烙一下他便认罪了
元容叫人提来一桶冰水,淡淡道:本是要烙在他胸口。
他听着这没头没尾的话,愣了一下:那你怎么烙到他那里去了?
这次元容却没有回答刘廷尉的问题,只是抬手提起冰水桶,将冷水泼在了昏厥过去的靖亲王世子身上。
反复几次过后,昏迷不醒的靖亲王世子睁开了眼,他方才过于疼痛,不慎咬伤了舌头,此刻说话嗓音像是破锣一样,又沙哑又含糊不清: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求你饶过我,我再也不敢了
元容抬起手中烧红的铁烙,放在他的脸颊边,没有靠上去,只单单让他感受到似是熔浆般滚烫的温度,他便已经吓得浑身抖动,不知是血水还是什么不明液体,顺着裤管子向下流淌着。
那死亡将近的恐惧感,与下身麻木又火辣的刺痛感交织着,仿佛要将他吞噬掉,靖亲王世子眼眶通红,颤抖着落下泪水:别过来,别杀我
元容轻声道:认罪吗?
若非是被捆绑着动弹不得,大抵他现在已是跪地求饶了:认罪,我认罪,求你放过我
元容让狱卒拿来了笔墨,将铁烙扔回了炭盆里:写一封罪己书,将你这些年在封地乃至前几日于洛阳犯下的罪行,一桩不漏的全部写上。
没等他多作威胁,那靖亲王世子便道:我写,我全都写上!
元容见他识趣,正准备坐回圈椅上,便有一狱卒前来禀报:太子殿下,诏狱外有一婢子,道是东宫来的。
自从绛珠和绿翡被赶出东宫后,整个东宫上下,便只有顾休休嫁过来时,身边那几个陪嫁婢女了。
其中有胆子敢来诏狱寻他的,大抵只有顾休休身边最为亲近的朱玉。
元容推开请室的门,对着刘廷尉道:孤出去一趟。
刘廷尉看了一眼强撑着精神在写罪己书的靖亲王世子,跟在他身后,走出了请室。
他压低了嗓音:长卿,你这样做,太得罪靖亲王了。你难道不知,昨夜接连几位大臣惨死,此事已被皇上交由靖亲王调查了吗?
靖亲王与永安侯在朝政上一向不合,皇上已是怀疑顾家一族了,才会将此案交给靖亲王。若是处置不当,很可能牵连到顾家
元容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刘廷尉: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他当街强抢妇女,纵马踏死幼孺,实在该死。
刘廷尉抿了抿嘴:那顾家呢?你不为嫂子考虑吗?
他沉默片刻,缓缓道:若牵连到顾家,足以说明父皇昏庸无道,忠奸不辨真是如此,孤便是反了他又能如何?
这次轮到刘廷尉沉默不发了。
他认识元容快二十年了,极少看见元容这般意气用事,虽不知道方才到底靖亲王世子说了什么激怒了元容,但能让元容下此狠手,想必是怒极了。
元容向来是不争不抢,淡泊名利,显然对那皇位也是不怎么感兴趣的。可元容甚至愿意为了顾休休造反逼宫,这是刘廷尉怎么也没能想到的。
他抿住唇,低声问道:待靖亲王世子写完罪己书,该当如何?
杀了,便说他写下罪己书后,自觉无颜面对天下百姓,羞愤之下,自尽而亡。
元容只抛下这一句,便加快了步伐,走出了诏狱。
倒是留下刘廷尉不住摇头叹气不管怎么自尽,那世子下身的烙伤都在,便是明面上靖亲王看在罪己书的份上不能如何元容,暗地里也绝不会放过元容。
元容走到诏狱外,果真看到了朱玉。
没等他开口询问,朱玉已是急匆匆上前:殿下,太子妃不知怎么了,晚膳时突然头晕目眩,呕吐不止
话没说完,便被元容打断:找御医了吗?
娘娘不肯看御医,说是害怕吃药。奴这是没办法了,这才来请您回去
朱玉正准备挤两滴眼泪出来,一抬头才发现,方才还站在原地的元容,已是不见了踪影。
青梧殿内,顾休休正趴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倒也不是头一次装病了,但却是第一次为了让夫君回家用这装病的招数。光是想一想,便觉得羞愧不已了。
她竖着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本以为还要过上片刻才能将元容骗来,没想到朱玉才去没多久,青梧殿外便有了动静。
顾休休连忙摆好姿势,侧过身去,将被褥拉过头顶,缩在柔软的锦被中,时不时发出两声低咳。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没了声响,那颀长的身影被烛火映在床帐上,而后坐在榻上,压的被褥微微下陷。
她攥着锦被的指尖用了两分力,听到他略显低哑的嗓音:豆儿,你哪里不舒服?
第64章 六十四条弹幕
感觉他靠近了过来, 顾休休又咳了两声,断断续续,像是散了线的珠帘。
她缓慢地侧过身去, 双眸微阖, 脸色略显苍白为了让装病看起来更逼真,她在朱玉走后, 特意往脸上敷了一层薄薄的粉。
长卿?你不是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今晚不回来了?
她放柔了嗓音,听起来有些虚弱似的, 睫毛轻颤着,缓缓睁开眼,看向了元容。
逆着烛火,他的侧颜被光影勾勒着, 眉目如画。不知是不是赶回来的急切, 身上透着淡淡的霜意, 鬓间的发丝被风吹得微微凌乱。
他抬手覆在她的额前, 没了以往的从容淡然,嗓音显得有些焦灼:有什么事情比你重要?为什么不看御医?
不知为何, 他一开口,只单单两句话,顾休休便红了眼眶。
她眸中沾着泪光, 不愿让他看到, 别过头去, 将脑袋埋得很低。
怕是午时吃了母后做的糕点,腹中才会不适
元容见她不语,以为她是腹痛难忍,站起身来, 正要去喊御医,还未转过身,却被她一把拽住了衣袂。
我装的,我没有病她的嗓音很低,几乎轻不可闻,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顾休休半跪在床榻上,双手从后圈住他的腰身,指尖紧紧叩在一起,似是带着些鼻音:长卿,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感受到身后的重量,他怔了一下,缓缓侧过头去,垂眸看向她:真的没有病?
嗯。她轻轻点头,小脸埋在他身后,将双臂圈的更紧了一些:你别走,我知道错了
元容任由她抱着,看了她许久,缓缓吐出一口气,将紧绷的身体松了下来:下次不许装病了。
顾休休闷头道:嗯,以后都不装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