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才,是梦到了昨夜的案发现场,体会了一番苏沐之的死亡历程吗?
这也太过真实了!
林梓行大口呼吸地喘了许久,感觉自己才从窒息的感觉中缓过劲来,这才艰难地撑起身子,环视了一下四周。
只见青竹在她面前晃了晃手,道:郎君,到家了。
林梓行发觉自己仍然在马车上,意识这才逐渐回笼,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是戌时了。
戌时的话,离宵禁还有段时间。
若当真如她梦中所示,苏家小孙儿被人绑架,那就不能再耽搁时间了,必须快些救人才行。
可她怎么确定梦境是真实的呢
林梓行联想到在华安县初次做梦的情形,思忖片刻,还是觉得必须要确认一下才行,免得查错了方向。
林梓行下定决心,道:咱们先不回家,先去大理寺一趟。
青竹虽然想回家休息了,但还是很听林梓行的话,叹息了一声便出了车厢,驾车往大理寺的方向行进。
待到了之后,林梓行让青竹先回去准备晚膳,便独自进了大理寺,看到了吴大道:苏家人可来过了?
吴大一听叹了口气,把自己的弟弟吴二喊了过来,道:这小子去报信,结果苏家大门紧闭,一个人都无。
吴二在一旁点头,道:苏家早就是人去楼空了,卑职也不知是为何。
林梓行闻言心中暗道不好,道了句辛苦,便飞奔进了大理寺。
这个时辰大理寺的官员早就回家歇着了,林梓行拎着灯笼穿梭在一片漆黑的大理寺中,一路上寂静无声,只能间歇听到几声虫鸣,空气中充斥着雨后泥土的气息,本应让人感觉神清气爽,林梓行却觉得心头沉重无比。
林梓行停在了案发现场书房的门口,却发现根本没有看守的飞鹰卫,长叹了一口气,便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用灯笼照亮了地上那还躺在原位的尸体。
脚上的袜子十分干净
林梓行迈向尸体的脚步迟疑,终是先绕过尸体来到了桌案前,看到那砚台旁边滴落的几滴漆黑的墨迹,脚边盆子里燃烧殆尽的几丝纸张灰烬,还有一旁碎裂的花瓶,有一快碎片上,还沾着点点血迹
林梓行感觉浑身气血上涌,心如鼓擂,愣了半晌后,才站起身走到了尸体旁边,一撩衣袍蹲下身子,好生查看了一番脖颈上的痕迹。
勒痕青紫,抓痕明显,而且相交于耳后,确认是悬梁所致,与她梦中的情景也相符。
林梓行眉头微蹙,抚向苏沐之的肩膀,手指有些颤抖,缓缓伸进苏沐之的衣襟之中,果不其然,在那衣襟之中,摸到了一小团毛茸茸的东西。
林梓行心中一阵狂跳。
一切都对上了,只差那封绝笔书了
林梓行正准备将那缕毛发收进了自己的衣袖之中,却感觉一阵阴风袭来,只见一只大手从她身后伸了过来,用力握住了她拿着婴孩毛发的手腕
第6章
林梓行一个激灵,感觉自己心脏骤停,浑身血液都被冻住了似的,若不是那只大手温热有力,她这个无神论者都要倒戈了。
还好青竹没跟来,不然怕是要吓晕了
林梓行拼命回想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些防身术视频,好像是要掰男人的小手指,还是要转他的手腕来着。
该死,怎么关键时刻一个都想不起来
短短两秒钟林梓行下意识采取了拉扯和躲避动作,却被大手牢牢钳制住手腕,不过还好,她一转身便瞧见了身后人的脸。
方笠舟!
林梓行下意识大叫出声他的名字,身后的方笠舟微微蹙眉,但也并未与她计较,只将林梓行手中的毛发抢了过来,便放开了对林梓行手腕的钳制,在灯光下打量着这茸茸的毛发,道:解释一下吧,林梓行。
林梓行沉默了半晌,定定地望着他与他四目相对,审视着他,判断他是否可信。
她如今虽然知晓是有人以苏沐之小孙儿的性命为要挟,要苏沐之作出自尽假象,如今苏沐之的小孙儿下落不明,她自然是担忧得很
可是她一个从六品小官,没有人脉更没有权势,哪里有法子去援救?
从书中李徊拼命想将此案定为自尽来看,其中内情,应当与他脱不了干系。
如今李徊是自己安度余生最大的障碍,而要扫清这个障碍的唯一办法,就是将他打压到尘埃里去,让他彻底翻不起浪,丧失继位可能。
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当今圣人。
而方笠舟既是为圣人办事的飞鹰卫,又和李徊是政敌。
林梓行抿抿唇,终于下定决心,缓缓凑近他,急切地轻声道:昨日下官就察觉到苏正卿有些奇怪,今日得知苏正卿已故,下官才意识到,原来昨日苏正卿是向下官求助的。
有人绑架了苏正卿的孙儿,以此为要挟,要苏正卿做出畏罪自尽的假象来,而这小孙儿如今身在何方,尚不知晓,下官人微言轻又无权无势,求助无门,不知王爷可否相助?
方笠舟低头望着林梓行那张巴掌大的苍白小脸,神情认真又急迫,林梓行的目光落向他手中那团绒发,道:这便是下官在苏正卿怀中寻到的婴儿毛发,想来是
林梓行还未说完,便见方笠舟飞快地将那撮绒发拢入自己衣袖中,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放进了林梓行的手中,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道:这是在桌案上发现的绝笔信,林寺丞怎么看?
林梓行接过后飞快浏览了一遍,果然与她梦中所见并无二致,思忖片刻便活动了一下手腕,缓缓起身,道:绝笔信是苏正卿的字迹不错,但若那小孙儿当真被绑,不能忽视苏正卿被胁迫写下这信的可能性。
方笠舟闻言瞥了林梓行一眼,晶亮的琥珀般的眸子仔细审视着她,道:那林寺丞认为,如今该怎么办?
林梓行心中一喜,感觉是时候展现自己的价值了,如果能让方笠舟欣赏自己,那她以后的路就会顺畅很多了!
林梓行仔细斟酌着道:如今非常时期,下官便在王爷面前班门弄斧一次,如今当务之急,一是竭力搜寻苏正卿的家人,借以顺藤摸瓜找出胁迫苏正卿之人,二便是找到苏正卿绝笔书之中所写的贪污的百万银钱。
方笠舟只微微抬了抬眉,林梓行感觉他应该是想让自己说下去,便继续道:下官以为要想查明此案,除了明面上搜查以外,还需从苏正卿跟随在身边的管家苏澈入手审问。
苏管家侍奉苏正卿向来是寸步不离,昨日下官离开时苏管家便在大理寺中,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方笠舟抱起双臂审视着林梓行,眸光中似有幽光闪烁,缓缓道:那关于此案,林寺丞知道些什么呢?
啊?林梓行一愣,抬眸看向他,道,下官知晓的,都如实告知王爷了。
是吗?方笠舟轻笑一声,缓缓踱步围着林梓行绕圈,目光没离开过林梓行的脸,道,林寺丞借口找人相助离开大理寺,又独自夤夜来此,一进门便查验碎裂的花瓶,然后直奔苏沐之尸体,直接从他身上搜出了这块婴儿绒发,林寺丞觉得不需要解释一下吗?
林梓行垂下头,脑中飞速转动,思索着应对之法。
本朝严惩厌胜之术,她总不能直说是梦见的吧,那方笠舟还不直接把自己当成歪门邪道给抓起来了
方笠舟见林梓行不说话,向她逼近了几步,以他的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林梓行,离她只有几寸距离了,呼吸也拂到了林梓行的发髻上,轻声道:比如说,林寺丞是趁着夜深人静,来毁灭证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