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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对我说,眼前这个女人就是我的母妃。”
“那她对你好吗?”
“算好吧。不过……她不只是对我好。”谢凛的目光中倾尽了沉郁,似在揭露多年无愈的伤疤,:“云贤妃一直都没有孩子,这也是她收养我的原因。她对我的好,是那种浮于表面的温情。我若听话,她便对我好一些,若我不听话,便对我冷一些。如果想要得到她的爱,就要完全的服从于她。可是后来我发现,她对宫中每一个皇子都很好,并不只有我一个人。”
“你可能会觉得我说得夸张到不切实际,但事实就是这样的。她为了自己的晚年顺遂,对每一个皇子都是顶顶好的。而我,就像是个养在她身边对她恭敬的猫狗。我需要费劲心力才能得到的赏赐,而别人只需要一点点讨要,云贤妃就会应允。或许……她是喜欢我讨好她的样子。”
许倾默默的听着,忍不住替他觉得心酸。此刻的他明明是笑着的,却有种别样的苦涩。
往往不被爱的人,才会更加渴望被偏爱……
她问:“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了云贤妃并不是真心对你的?还是一直都知道的?”
谢凛嗤笑了下:“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了。只不过是没必要去改变。因为她对我的态度并不能阻挡我什么,我选择视而不见。我从小就跟着太子哥哥。太子在我的心里,就像是真正的父亲一般。很多东西都是太子教会我的。他就像是我生命中非常短暂的一束光,可到了六岁那年,我的那束光就彻底的幻灭了。”
每每提起这件事,谢凛周身总是泛着前所未有的孤独,仿若他的世界也因此而坍塌寂灭。
谢凛的情绪已经影响到了许倾,许倾就这么痴痴的望着他,眼底泛着微红。
“太子的死……对你而言应该是个很大的打击了吧?”
回想起那些,谢凛如同是剖开了心里最痛的部分,但他还是愿意将这些展露给她。
“十四年前的事,久远到我记不清楚,就连太子的音容笑貌也逐渐模糊了。可唯独有一句话我记得太清楚了,以至于现在我都因为这句话而不轻易相信任何人。”
“什么话……”
谢凛长叹,这句话就像是一块巨石压在他心中多年,:“太子在被污蔑之时百口莫辩,情急之下对那些不相信他的人说,其中包括父皇在内。”
“他说,我都已经是太子了,我还谋什么反呢?”
单单凭借着谢凛对这句话的重复述说,许倾就已经感受到了绝望。更何况还是亲耳听到这句话的谢凛……
现在许倾才明白,那是何等的无能为力。也正是这一刻,她看到了谢凛无尽的脆弱与孤独。
太子的一句无法诉尽冤屈的话语,也抹杀掉了谢凛心中所剩无几的希望。
太子的死,对于谢凛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谢凛突然自嘲的笑了下:“要是太子还活着的话,我可能还会成为一个好人,可现在……”
“你现在也是好人。”
“你真这么认为吗?”
“当然。”许倾主动安慰他说:“我们可以一起努力查查当年的事情,给太子平反。我当年也没比你好到哪去。”
说着说着,许倾低下了头,想到了自己的伤心事,低落的说:“太子死了的那年,恰好我娘也死在了那一年。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太子谋反所波及。问我爹,问不出什么来,我打听了飞龙寨很久了,更是没什么消息。”
许倾一连哀叹着,眸光黯淡极了。
对比谢凛的遭遇,许倾似乎要比谢凛惨一些。谢凛最起码还有荣华富贵,而她却在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无依无靠了。
谢凛有些心疼她,亦是有些自责自己从前对她的态度和伤害。
“对不起,我以前不应该那么对你的。是我遇事冲动了。”
“你还知道呢?”对于谢凛迟来的道歉,许倾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这一路走来虽是坎坷不易,但是他们现在却有了一个共同的目标。
谢凛偶然问起她:“飞龙寨你查了多久了,一点儿都没查出来吗?”
“嗯……时间太久远了,十五年前的事情,差点就比我的年纪都大了,而且我特意让人跑了好几趟景州。既然飞龙寨存在过,就肯定有人知道。可是……唉。”许倾认真的模样,看起来是真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了。
“没查到?”
“对啊。”
“你倒是积极,还特意找人去了景州,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履行和离书上的三月期限,趁早离开我,是吗?”谢凛傲娇的小脾气说来就来。
许倾:“那当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万一三月期限一到,我没查清楚就给不了你一个交代,到时候丢的是我自己的脸。”
听她话后,谢凛发自内心的感叹:“许倾……你是真坏。”
“我哪儿坏了?”
“你明明就知道,我在乎的根本就不是和离书上的那些三月期限,也不需要你去查飞龙帮给我交代。你就不能把心思多放在我身上一点点吗?”
“不能,和离书是你签的,错误是你犯的,凭什么?”
“那你在成婚的时候把我一个人丢下的时候呢?”
“我要是当初没有逃婚这一出儿,保不齐现在都已经被你折磨得早就投胎转世了。就你那性子能有我活路?”
“哼。”谢凛听完又是撇嘴又是白眼,眼神格外幽怨。
许倾总是能怼得他哑口无言。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许倾一把搂住了他,特别心满意足的甜笑着说:“不过现在看来嘛,能得到这么一个貌美如花,身体强健的好夫君,确实也不亏。”
“胡说什么呢。”谢凛有点听不得这些话,显得不太自在。
“又丑又弱,可以吗?”
“让你放肆!”谢凛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势要将她裹成一个大团子然后再从房顶扔下去。
许倾见着势头不对,马上示弱并抱紧了他:“谢凛,你可别喝点儿酒就乱来,这会摔死人的。”
谢凛停顿住了一下,目色朦胧暧昧,挑眉玩味的戏弄她:“乱来?”
“你干嘛?”
“那要不……乱来一下?”
“不行,肯定不行!”许倾小手挡在他的胸口,一脸严肃的禁止,并退而求其次的说:“你要是真敢在这儿乱来,还不如直接把我扒光了从屋顶上扔下去,因为到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你想哪儿去了?怎么可能在这儿?”谢凛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带着她走了下去。
谢凛不听分说,抱着她直奔寝殿。
许倾其实已经有点后悔,总感觉谢凛喝完酒就没轻没重的。
问题是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
……
几天后。
繁荣喧闹的街集上。
许倾自已一个人在街上悠闲的逛着。
她已经挺长时间没有这么逛集了,此行的目的所在是去彩宁坊取回预定好的布料。
彩宁坊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布坊,专门经营各种布料,以及剪裁成衣的商铺,由于其卖的布料照比其他家的要颜色鲜艳好看一些,质量又好,所以很得京城百姓们的青睐。
说句夸张点儿的话,京城要流行起什么颜色的衣裳,那得看彩宁坊有什么好看颜色的料子。
今儿是彩宁坊上新料子的日子,许倾到的时候,彩宁坊门口排了好多的人几乎都是等着买布料的姑娘家。
门庭若市的盛况,都快要成了这条街上的奇观了。
许倾早在三天前就预定了几匹布料,正好今天来取。
与其他的姑娘们买布裁剪衣服相比,王妃的衣服不能随便乱做,许倾只能对买几匹喜欢的布料,然后拿回去给专人去做。
许倾站在柜台等了好半天也没有人理会她。
“锦娘,我姓许,之前跟你预定的料子你给我准备好了吗?”许倾只好主动开口询问。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