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是关嫣,难道是流月又悄悄地折回来闹着玩儿了?
程锦就偏过头去看,刚想打趣儿流月一句,就见给她拆头发的并不是流月,竟是才改名叫做珊瑚的彦桓。
就见彦桓做女孩打扮,穿着一身水粉色的衣裳,头上用水粉色的发带精巧地绑了两个小发髻,桃腮粉面,如花似朵。
程锦心头一跳,只觉头皮比方才更紧了,忙轻声道:你才好些,怎么能做活呢?快些回屋歇着吧。
姑娘是珊瑚手重,扯疼了姑娘么?眼前的女孩怯怯地看着程锦,小声问。
程锦便笑了,可这一笑,她脸上又疼得厉害。程锦就抚着自己的脸,轻声道:你做的很好,并没有扯疼我。只是你的伤终究没好全,别再牵扯了伤口。
因程锦脸上敷着芦荟,这么一抚脸,竟摸了一手黏黏糊糊的芦荟汁。程锦心中腻烦,却一边拿了帕子擦着手,一边对眼前这个已叫做珊瑚的小丫头,轻声笑道:你去吧,往后不会少了你做事的时候,你先回去歇着吧。
彦桓倒是一副乖顺的小丫头模样,轻轻点了下头,对程锦轻声道:那姑娘歇着。
说罢,彦桓便低着头,离了程锦的屋子。
珍珠见彦桓出去了,就小声对程锦说:姑娘,珊瑚妹妹已好得差不多了,就让她做些事吧。她一直不做事,也慌得很,总是怕姑娘不肯要她了,我瞅见她都偷偷哭了好几回了呢。
既是偷偷哭,又怎么会被你瞅见好几回呢?
程锦看了眼什么都不知的珍珠,只轻声道:他还小,先前伤得又那么重,多让他养养吧。你既然心疼他,那平日里就待他更好些,在饮食起居上多照看他一些。如今一天比一天热了,你有时间就将他屋子里的被子换了。他刚来我们家里,年纪小,又腼腆,不好意思跟我们提什么,只得我们多上心。
珍珠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有些吃味:姑娘待珊瑚妹妹可真好,都不问问我被子是不是该换了。我常听人说,许多爹娘都是偏疼小闺女的。珊瑚比我小,长得比我好,又比我乖巧,难怪姑娘更疼她一些
程锦伸手点了下珍珠的额头:你跟我一个屋子住着,我哪里能不知道你换没换被子?你既然怕我偏疼他,那你就多疼疼他。我在他那里省了心,自然就只顾着你了。只是他人腼腆,说话的时候谨慎些,别再让他多想些什么。
珍珠这才笑着应了:那我就多疼疼她吧,免得姑娘这么忙了,还为她费心。珊瑚妹妹确实可怜见儿的,样貌又好。我对着她的时候,连说话呼吸都轻一些呢。都怕喘气太大了,将她吹散了。
程锦点了头,心中只盼珍珠能当真结下这个善缘,便又嘱托:别忘了嘱咐他记得涂冻伤药膏,他身上的冻伤也得紧着治好。这会儿不治,到了冬天还要发作的。
珍珠笑道:我都把药膏给了她,跟她说过了。赶上天也暖了,她好得可快了呢。
珍珠说着,又语气微酸地说:不过长得好就是占便宜,谁都会多疼她一些,连流月姐姐都挂心她的伤呢。同样写错字,嫣姐姐都打她打得轻一些。
程锦愣了愣,然后结结巴巴地问:打打他了?
珍珠点头道:我看珊瑚妹妹闷闷的,总是眼巴巴地看着我学字,就让她跟我一起学了字。嫣姐姐说她虽有些底子,却没有我识字多呢。她人又比我呆些,就常写错了字,嫣姐姐自然就打她手心。
珍珠说着,对关嫣轻哼一声,对程锦告状:但嫣姐姐打她打得可轻了!
程锦无措地看向了正在擦桌子的关嫣,却听关嫣道:不是这样的,我打你们的都一样重。有时因她写多了错了字,还打她打得更重些呢。
程锦绝望地长叹一声,然后双手合十,默念道:阿弥陀佛!
程锦心中为关嫣祷告,只求彦桓千万不要记恨关嫣,千万要记得当初是关嫣先救他的。没有关嫣,他可要死在花船上的。
因知道了关嫣打彦桓手心的事,程锦就连珍珠都不放心了。
罢了,过两天还是她把彦桓带在身边吧。免得关嫣和珍珠因为不知道彦桓底细,不自觉地得罪了彦桓更多,那彦家的根子偏执,谁知道彦桓是不是睚眦必报的性格?
千万不要没结成善缘,反倒结成了仇。
第30章 护食
珍珠听着程锦念起了阿弥陀佛, 便在一旁打趣起来了:姑娘最近越来越爱念佛了,先前有尼姑来求姑娘施银子,去给她们庵堂的菩萨塑个金身, 求个公德。姑娘不是说那些和尚尼姑都是坏了心的, 他们先前不是做强盗劫匪的,就是做拐子鸨儿的,只是换了身衣服罢了。还说那庵堂寺庙最是藏污纳奸的所在,什么恶事都能在菩萨眼皮下底下做的出。给了她们银子,也是给她们吃酒赌钱,再买来几个小丫头由人糟蹋罢了, 是断不肯给她们银子呢。
程锦叹道:菩萨自然是好菩萨,最是普渡众生的。不需要我给香火钱, 也不需要我塑造金身, 它只看着我可怜, 就能庇佑我们遇难成祥,往后安康顺意。不过是用它们名义圈地占地,欺男霸女,讹诈钱财的人可恶。
程锦说罢, 想着总归说些好话是不用银子的, 就又在心底里说了许多为各路神仙歌功颂德的话。
直到程锦觉得说了这些好话, 终会有一路神仙来庇护她们几个, 这才略微安下心来。
但虽有神仙庇护, 万事也在人为, 程锦不得不多留意彦桓一些。有了闲, 程锦就常与彦桓说当天关嫣是如何救他的, 当中添油加醋地说了许多关嫣苦苦哀求的话, 随后又提了珍珠如何为彦桓担忧着急的话。直到彦桓点了头, 乖顺地说,他一定记得关嫣姐姐与珍珠姐姐的恩情。
程锦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不管彦桓心底里究竟如何想,但彦桓必须认真记得谁是对他有救命之恩的。若是有天彦桓真的得了权,也不至于让他只记得写错字被关嫣打手板,或是被一群女孩围着,给他扎发揪的事。
对旁人是要有些施恩不必报的心思,但程锦是经过事的,知道对于皇家这些人,若是他们能给些许回报,就能让关嫣与珍珠一辈子安然无忧。怎么能让他忘了这些恩呢?这样吃亏的事,程锦可做不来。
等彦桓的伤已好全了,程锦就直接将彦桓带在了身边。因为彦桓容貌过好,每次出门,程锦都会给彦桓戴上帷帽。彦桓也不再跟关嫣读书写字,而是由程锦来教。三岁就能识千字的彦桓哪里用别人教他认字?便是彦桓五岁就去了皇陵,从此不再有人教导,他也不会识字还不如珍珠,不过是为了遮掩身份,再能有名义多看几本书罢了。程锦自然比关嫣更会裁夺着,该怎么让彦桓更好的识字。
因为彦桓跟着程锦识字的事,珍珠很是跟程锦闹了一场。旁得也就算了,独独识字这件事,珍珠最是计较。珍珠跟过程锦学字,也跟过关嫣,自然知道程锦最是不舍得打她罚她的。如今程锦不肯教她,却去教彦桓,把她独自留在关嫣那个火坑里,珍珠怎么都不依。
珍珠虽已许久没使性子了,这些日子看起来也像是个能办事的人,但猛然闹起性子,竟丝毫不见生疏。往日里,不肯吃饭、哭哭闹闹、摔摔打打,如今是一样都不少。
程锦虽气珍珠不懂事,背后也被珍珠气哭了几场。但当程锦看着她小声哭着说程锦偏心,却也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只有心疼。这内里的关系,她如何敢对珍珠说得清楚?
程锦当真有心将珍珠一起教了,可关嫣确实比她更懂得教珍珠识字,这些日子已长进了不少。珍珠回到她身边,还不过和之前一样,倒连这些日子学下的东西都一并丢了。这样学一阵,丢一阵的事,程锦如何都做不得。
程锦只得去哄了珍珠,她是因为对彦桓下得去手罚,才来教彦桓的。还不是因为她心疼珍珠,才不舍得下手罚她么?
随后程锦又亲手做了许多糕点去给珍珠吃,彦桓竟随着程锦一起轻声哄珍珠。他对珍珠说,程锦罚起人来,比关嫣更凶一些,把他的手心都打红了。珍珠这才好了,不再计较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