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破皮, 乌青中含着血。身上的衣服破旧,落着斑斑点点泥泞与污渍。裤腿一个高一个低,脚下一双凉鞋。怎么看,都入不得自己的眼。
疯疯癫癫的。
我说, 我说呢!原来是引狼入室。
他牙齿和血,狠狠咽下去。阴狠的眸光看了一眼唐知兰。是你吧,是你教的。
是你吧!
他顿时往前一扑
木棍直直打在他后颈,人晃了晃, 随即晕了过去。
夫妻俩对视一眼,果断报警。
警察很快就来了,夫妻两人配合着做了笔录, 接着到家就开始收拾行李。
唐知兰知道明有林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地方是呆不得了。
几天后, 从拘留所里出来的明有林直接前往春城。
没人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他身后跟着的人,却是急了。
从聚餐回去的当晚,程闫夏喝了醒酒汤就睡下。
明楉抱着一只胳膊,慢慢闭上眼睛。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程闫夏觉得自己即便是在梦里也昏昏沉沉。
他又开始做梦,依旧是雪地,还有犹如雪中精灵一般落魄的青年。但是比之前更多的,有了他与青年在一起的生活轨迹。从一年,到两年,最后结束在与相遇那天一样的雪天。
最清晰的一段,是一个男人找到了自己。
程闫夏一眼认出了这人是明楉的舅舅。
他西装革履,面上带着令程闫夏最不喜的谄媚笑。白纸黑字的合同摆在茶几上,上面写着两人之间的交易。
明楉跟生意。
而自己手中拿着的是青年的照片。精致的脸,露出的皮肤透着斑驳的紫色,显露出一股凄惨的破碎感。可与身躯不同的是,他的眼睛澄澈如蓝空,一下子能将人的心神吸进去。
程闫夏对上照片里那双怯生生的圆眼,心中被敲了闷棍。他忽然惊醒着坐起。
窝在他怀中的明楉被带得一滚,懵懵地坐起来。
窗外还没亮,明楉像蜗牛一样裹着小毯子开了床头上的灯。哥哥?
程闫夏重新倒下去,身体在被子上弹了两下。他环住明楉,将脑袋藏在他后颈。
脑中的梦境在持续放映,以往醒来之后完全记不住的内容现在清晰可见。越来越真实,越来越细致。像迅速繁殖的海绵球,挤占他全部的脑子。
太阳穴抽疼不已。
明楉看他难受,困意迅速飞走。他忙端着床头的水。
哥哥,喝点水。
楉楉放着,等我缓缓。
就这么紧紧抱着人,程闫夏缓了半个晚上。到清晨,绷紧的脑子一松,重新将熟睡的人拢在怀里又睡去。
睡到中午,两人被叫醒吃饭。
程闫夏一直走在明楉身后,甩了甩头,慢慢下楼。
今天的午饭吃得有些沉默。
明楉紧张地看着程闫夏,虽然他间或还对自己笑笑,但是明楉就是心中有些不对劲儿。
他嘴巴抿紧,恹恹垂头。
看不得明楉这个样,程闫夏吃完饭带着人上楼。
到卧室,程闫夏抱着明楉后靠在床头。
昨晚的事儿他消化完了,现在只需要确定一下真实性。毕竟若那是真的,程闫夏也不想让明楉一个人承担。
于他而言,那太苦了。
程闫夏蹭了蹭颈窝边的脸,缓声道:我做了几个梦所以昨晚才脑子疼。楉楉想听吗?
明楉点点头,圆眼看着人。
雪地里,我从垃圾堆里捡了一个人。
明楉一顿。他直起身子,眼中多了些认真。
程闫夏眼尾微勾,继续道:那个人很瘦,浑身是青紫的伤。像无家可归的小狗。我将它带回家洗干净。之后他就成了我的人。
他不喜欢说话,他最喜欢躲在衣柜。
可是他傻乎乎的,就永远只会缩在那一个柜子里面。开门就找见了。
明楉圆眼睁大,满脸的错愕。
程闫夏眼珠动了动。看样子,是真的了。
他心疼地将人完全圈抱,声音放轻。他身体很差,一脸大半的时间都要在医院度过。
他应该只陪了我很短的时间
程闫夏眼中含着笑意,静静地望着明楉。他叫我老公,我叫他楉楉。
明楉死死咬住唇,瞳孔震颤,指尖颤抖死死扣住环住自己的手臂。
哥哥你,你怎么会
明楉一梦醒来回到了现在。他知足,他从未期待过有一天老天爷会可怜他,将他曾经陪伴了五年的人也带回到他的身边。
他更未期待过,他的程闫夏会梦到这些。
明楉喜极而泣,狠狠眨动了下眼睛让泪花快些走。待眼中清晰地倒映出大男孩的身影。他呜咽着,欢喜不已又近乡情怯。
程闫夏不动,注视着人。
明楉最后安安静静地将脸靠上去,轻轻挨着。舍不得动一下。
他闭眼,像小猫找到了家。依恋地蹭了蹭眼前的人,压抑着声音道:老公。
嗯,不怕,以后我还陪着你。
明楉嘴角翘得极高,眼中的泪珠子「啪嗒啪嗒」落下,挨到了程闫夏的脸上。
他睁开眼直起身。仔仔细细地看着眼前的人,随后笑开。
笑得像迎着太阳的向日葵般灿烂。
他哽咽道:我好开心啊。
程闫夏手轻轻在他脸上擦拭。楉楉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是!明楉点着头,又笑又哭。
手心是细嫩的脸,程闫夏黝黑的瞳孔深邃,像幽暗的大海轻易将明楉囊括。
楉楉辛苦了。
在这一双眼中,明楉看到了那个成熟的男人。看到了曾经自己被好好护着的时光。
明楉使劲摇头。我只要你在就好。
胸膛靠着胸膛,程闫夏察觉到明楉过于激烈的心跳。他拍着明楉的后背,缓缓闭上眼睛。
幸好。
事情说开了,明楉更黏着程闫夏了。
情绪平复,明楉像一只小鸟。绕着程闫夏的身边飞来飞去。
日子过得很快,在大学开学前,两人搬进了学校外面的房子。
明楉帮着他将行礼收拾好。只一会儿,所有的东西变得成双成对,拖鞋、牙刷、枕头
哥哥!你要跟我睡一个房间吗?
明楉踩着拖鞋,哒哒哒地跑到正在做饭的程闫夏身后。双手往他腰上一放,侧头去看锅里的鸡蛋。
程闫夏腹部的肌肉顿时绷紧。楉楉这还用问吗?
明楉重重点头:好的!
欣喜地脑门蹭了蹭人后背,又跑了回去。
程闫夏失神。
鼻尖传来一股糊味儿,他看着锅里快糊了的鸡蛋,忙翻了一面。
干净的抽油烟机光面映照出灶前的人。
他五官深邃,下颚紧绷。拧紧的眉头瞧着是在思索什么人生大事儿。
实则,程闫夏在思考明楉现在已经全然放飞的行为。
年轻人火气重,程闫夏忍来忍去,又是喝下火茶的。但也止不住冒痘痘。
明天就是大学开学,程闫夏慢慢盛出锅里的鸡蛋边想:希望大学生活能耗费掉一些精力吧。
这句话没等说完,晚上就迎来了明楉的再次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