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楉捏着筷子,脑袋几乎埋在碗里。
在舅舅舅妈一家面前,他就是个怯弱的没有主见的小孩。他们站在长辈的角度,又是让他体谅父母的难处,又是让他回家住着好好看着明有林。
一通下来,就连唐稷方都不耐烦地起身出去。
最后,喝得脸色通红的唐知书不知怎么又扯到学校生活去了。
明楉,听唐稷方说你跟你们班那叫什么程闫夏的同学很熟悉是吗?
明楉将嘴里的东西咽下,不经意扫过端着酒杯的唐知书。小声道:舅舅,我跟他不熟。
不熟啊
明楉点点头:不熟。
我们家唐稷方说他人不好,很凶。听说还揪着社会上的人打呢。
舅舅,没那么严重。
唐稷方就被他打了,你可别不信!唐知书说得信誓旦旦,那双眼睛没有半点喝醉的朦胧,全是清明。
舅舅,他不打班上的人。
明楉听不得别人说程闫夏的不好,但是又直觉不能跟其他人说太多关于程闫夏的事情。
他声音含糊,像个小孩护着自己朋友一样,单薄且无力。
唐知书眼中含着笑意:这么说,小楉觉得他好?
明楉抿唇:是个正常人。
唐知书又灌了一口酒进了嘴,眼中精光闪烁:
好就对了。
程家的孩子,品行再差,那也必定是好的。
明楉意识到他话里的不对劲儿,但看见一旁的舅妈将唐稷方找了回来,明楉止住话头。
舅舅很关注程闫夏
也在打探自己与他的关系。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喃喃自语 5瓶;是团团呀 1瓶;
非常感谢!抱住转圈圈
第38章
唐知书喝了酒, 肯定是不能驾车带明楉回家的。
明楉本来打算直接回店里,但是现在天气渐冷,再不回去拿衣服他就只能花钱买了。
一件冬天的衣服, 差一点的也要一两百。而一百多几乎够明楉一个星期的生活费。明楉舍不得,自然也不会花冤枉钱。
只要确定明有林不在家,他就能悄悄回去。
所以他拜托唐知书给他打了个电话问问他妈。得了准确的消息,明楉花重金十多块钱打了个车回去。
到小糖巷后,明楉让司机直接在外面等着。要是自己十分钟后没出来,就请他上门一趟。说明了情况,明楉悄悄上楼。
他有家里的钥匙,平时也随身带着。
这会儿悄悄开门进去, 屋子里只有唐知兰的房间亮着灯。听声音还在放电视剧, 明楉不做犹豫直奔以前的房间。
冬天的衣服都挂在衣柜,黑着灯, 明楉凭着记忆飞快往身上套了一件,接着将剩余的全抱在怀里就走。
全程用了不到两分钟。
路过隔壁房间门口时,里面传出抱怨声:
唐知书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还不让我去明有林等会儿半夜回来我躲个清闲的机会都没有。
明楉听了一耳迅速离开。全程垫着脚踩着地板, 连关门的声音也在电视的声音中被掩盖了去。
九点半,明楉回到了店里。将衣服一一收好,他才有余心想刚刚唐知兰说的话。
是舅舅不愿意让她过去
可是舅舅不是说她有事儿来不了吗?
还有,既然不让他妈去, 可是为什么又要来找自己呢?这样惹得唐稷方不快,好好的家庭聚餐被他一个人毁了一半,还让舅妈为难。
还骗他, 舅舅图什么?
明楉呆滞的目光聚焦在窗沿上落下的黄叶上, 思绪纷飞。
唐知书真的喝醉了吗?
不是, 没喝醉。只是自己以为的他醉了。且他后面不断询问关于程闫夏的事情,越问越多。
明楉敛眸。
程闫夏、舅舅、唐稷方
明楉的目光落在窗外还有些影子的车站处。
老宅
明楉站在窗户边,将黄叶捏在手上。椭圆形的叶子,很大,轻飘飘地盖住了自己大半手心。
他手指微弯,上面的叶片打着旋儿掉落。轻轻的一声,盖在了地面。也将明楉脑中的思绪串联起来。
原来舅舅是对程闫夏感兴趣呀。
那这样,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不让唐知兰过来,无非就是担心她又收拾自己,让舅舅不好问话不是吗?
而舅舅怎么知道程闫夏的,那肯定只有唐稷方在他面前提到过了。
想到最后舅舅还让自己跟程闫夏好好相处,拍着他的肩膀那种违和的意气风发。明楉嘲讽似的牵起嘴角。
就说为什么在车上会不自在;为什么明明尊重自己的舅舅会直接不问过他就帮忙在店里请了假。
可能是重活一辈子,眼睛被遥远的记忆蒙住了。忘了自己被追债的时候,找舅舅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
他怎么就没细想一下,或许不是他们也被威胁了。而是
明楉捏着手指,睫羽轻颤,脆弱得恍惚顷刻间就会折断。
他声音干哑:而是,他们担心被自己缠上呢。
明楉还记得他曾经试图找过已经和他断了联系的舅舅,但当时程闫夏是怎么说的
找不到。
对,是找不到。
他家先生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找不到。但那次是他唯一一次给了自己否定的答案。或许这其中,真的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儿吧。
明楉小心翼翼吸了口气,生怕带着那空洞的心脏抽疼加剧。
他轻笑,笑着笑着,眼尾就红了。
手背摸过眼尾,湿湿的。明楉笑意更大。
从始至终都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
也不过就是一厢情愿而已嘛。
明楉将地板上的叶片捡起扔进垃圾桶,缓慢靠坐在床上。身体忽然像没了力气,顺着床头下滑,直直躺在床上。
明楉觉得房间有些刺眼,他将细瘦的手臂横在眼前,一动不动。
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他这样安慰自己。
周末。
闫夏啊,怎么不叫明楉跟你一起过来玩儿啊?程庭松抛下手中的棋子儿,看着自己没人气儿的孙子满脸不高兴。
上次我问你,你说过这次要带过来的。
程闫夏无奈:爷爷,我说了,我跟明楉只是同学。何况上次不是我把他带进来的。
你别骗我了,大孙子。你爷爷我是过来人,怎么瞧不出来你那心思。程老爷子看着自家孙子满脸的嫌弃。
我能有什么心思。程闫夏眼睫忽颤。
汪汪!小南瓜叼着球跑到暖房,转了一圈后放到程闫夏的跟前。
看看,狗都嫌弃你。程庭松对着毛色油光水滑的小南瓜道,我们家南瓜是不是也跟爷爷一样等我们家孙媳妇呀。
小南瓜双腿端正放在身前,优雅地抬起头:汪汪!
看看,就你自己这个当事人,看不清啊老爷子起身,背着身慢悠悠进屋,下次,下次人你要是没给我带过来,你也别来了。
程闫夏向后靠在椅背,抬起手落在狗头上。桃花一般的眼中波光潋滟。
看不清吗
汪汪!小南瓜吐着舌头,一脸兴奋地看着程闫夏。
程闫夏失神,将小南瓜鼻子拱着又滚了一圈儿的球直接忽视。
发了一会儿呆,程闫夏将自己写好的关于分座位的文件点开。
这里面,可操作性太大了
程闫夏,愣着干嘛!
快去找明楉来家里玩儿。
程闫夏抬头,老爷子还没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