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要跟他搂搂抱抱,跟他一起睡觉,一起洗澡,白天他上课时见不到他,就时不时给他发消息,晚上他在酒吧打工,就过去增加客流量总之,想尽一切办法延长他们相处的时间。
沈清池简直有些不胜其烦,心说你难道没有自己的事可以做吗,跟他提了几次,沈放屡教不改,他也只好随他去了。
开春以后,他们收到通知,沈敬案将要开庭。
自打沈敬被捕,这个人就渐渐淡出了沈清池的视线,没有沈敬一家的生活简直不要太安逸,时间一久,他都快把他忘记了。
经过警方数月以来的努力,当年沈敬谋害两个弟弟的案件终于证据确凿,加上他在望舒号邮轮上试图谋杀养子及四弟未遂,这几起案件可谓轰动一时,情节极其恶劣,社会危害性极大,绑架、故意杀人等等罪名于一身,最终被判处死刑。
法院开庭那天,沈清池刚好没课,和沈放一起作为被害人出了庭,可能因为这起案件社会影响力巨大,旁听席竟座无虚席,陈祺语和他母亲,以及苏亭也来了。
开庭后又过了一个多星期,他们收到了法院送达的判决书,虽然上面死刑二字让沈清池并不意外,但他还是觉得有些便宜了沈敬。
当年被沈敬胁迫犯案的几位嫌疑人,张磊,以及给沈效投毒的涉案人员也被判决,由于张磊认错态度良好,又提供了重要证据,法院综合考虑,决定从轻处理,只判了他有期徒刑,等刑期结束,还能出来好好做人。
唯一出乎沈清池意料的是,沈敬没有选择上诉。
死刑执行前夕,沈放申请到了一次探视的机会,而沈敬居然也愿意见他,于是这天,两人在看守所见了面。
隔着玻璃,沈放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人:我还以为大哥不想见我。
这种时候了,还要维持什么兄友弟恭吗,沈敬冷笑了一声,沈放,我可真是小看了你,我千防万防,防住了沈效,防住了沈故,却败给了你。
提起二哥三哥的名字,沈放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他意味不明地抬了抬唇角:你错了,不论是沈效还是沈故,都从来没有跟你争夺的心思,一切不过是你多疑成性,对亲弟弟都无法信任。
或许吧,沈敬并没有反驳他的话,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像是认命,又像是无可奈何,可我信任了你,我唯一的一次信任给了你,你又是怎么做的?你亲手毁掉了它,也毁掉了我。
沈放闻言,沉默了那么几秒钟,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几乎要笑出眼泪:我的好大哥,你所说的信任,就是在我的车上安装摄像头,监听我的手机,以及派人暗中密切关注我的动向吗?你的信任还真是廉价,这样的信任,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沈敬没有接话。
沈放换了个姿势坐着,他翘起二郎腿,斜倚在座椅中,单手撑头,用指尖敲了敲太阳穴:说起来,你让我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你会用什么更高级的手段,比如让望舒号邮轮为我陪葬,又或者买几个人来杀我,那样还比较符合你的身份,结果你居然赤手空拳自己上了,该说是你太低估我,还是对自己太有自信?
沈敬也笑了出来:我到今天才确定,你的确很擅长伪装,揭发我经济犯罪,让我资金被冻结的人是你,我哪来的钱让整条邮轮为你陪葬?我被警方密切监视,买凶杀人呵呵,就连我上船也是被你逼的,为什么我房间里会有一把趁手的水果刀,难道不是你为我准备的?你毁了我的一切,设计害了我唯一的继承人,现在还要装作无辜,扮演受害者?
你这意思,是我诱导你杀人吗?沈放一摊手,说话要讲究证据,你如果觉得冤枉,大可以上诉,让警察帮你调查,而不是在这里凭空污蔑。
他丝毫不为对方的指责所动:你的继承人你是指周望延吗?那件事可真是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子不教父之过,这么小的孩子就想着杀人强奸,该反省的难道不是你自己?就算这个孩子养废了,那你也可以再生一个嘛
他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语调一转:哦不好意思,忘了,好像因为某次事故,你不能人道了是吧?真是抱歉啊大哥,记性不好,你见谅。
沈敬怒极反笑,他直勾勾地看着对方,神色阴沉:沈放,你知道我为什么明知那是你的圈套,还上了邮轮吗?
愿闻其详。
因为我知道你和我是一样的,沈敬眉目阴沉,眼神近乎疯狂,你和我一样都是沈家人,身上都流着沈家的血,我是个疯子,那么你也是,让你来继承我的一切也不是不行,只不过
只不过?
只不过,沈放,你真的以为自己赢了吗?
沈放摆出洗耳恭听的姿势:嗯?
沈敬:你确实扳倒了我,然后呢?你从我这里拿回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但这样,你就真的是最后赢家了吗?
沈放一挑眉:我不是很喜欢和谜语人说话。
你也不过是个受害者而已,沈敬看着他笑了起来,那笑容里透着怜悯与幸灾乐祸,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给别人做嫁衣,你自我牺牲,想要保护沈清池,可你根本不知道,沈清池到底是谁,他根本不是你的侄子,也不是我的养子,你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为了他差点献出性命沈放,你不觉得自己可笑吗?
沈放注视着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眼神中划过一抹惊诧:你是说,沈清池不是沈清池?
沈敬似乎很满意于他的反应,那张仿佛苍老了十岁的脸上露出狰狞而扭曲的笑意:没错,沈清池不是沈清池,你是不是很惊讶?你韬光养晦卧薪尝胆十几年,付出了这么多辛苦,忍受了这么多屈辱,结果到头来,全都被一个不明不白的沈清池摘了果子你真的心甘情愿吗?
沈放长久地和他对视,他眼中的惊讶退去,变成一片平静,过了许久,他用指节蹭了蹭鼻尖,翘起唇角:大哥,我有个问题。
沈敬在他的反应中感觉到了不寻常,不禁皱起眉:什么?
你是才知道吗?
什么?
你该不会才知道,沈清池不是沈清池吧?沈放好整以暇地斜倚着,观察对方的表情变化,我还以为你身为父哦不,养父,对养子的了解会比我这个总共跟他见面没几面的小叔更深刻呢。
沈敬一愣,随即面色剧变:你说什么?!
我说啊,沈清池早就不是沈清池了,在周望延的接风宴上我就已经察觉到了,我以为你会知道得比我更早,没想到啧,大哥,看来能让你看走眼的人,并不止一个。
沈敬浑身僵住,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对方,整个人开始颤抖:你说什么?!
不用这么惊讶吧?沈放唇边弧度加深,我一直以为你知道,正因为沈清池不是沈清池,我才会和他谈恋爱你说得对,我确实在给别人做嫁衣,但这个别人是我爱人,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他说着摸了摸耳朵上的耳钉,又有意无意地将领口敞开一些,露出颈侧的红痕:我还要感谢你,大哥,谢谢你促成了我和沈清池的爱情,如果没有你的帮忙,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降伏这只小野猫。
沈敬浑身剧烈颤抖,他捏紧了拳头,突然站起身来,用力捶向玻璃:你!
老实点!狱警立刻上前将他按住,重新按回座椅。
沈放看了一眼手表,探视时间即将结束,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就聊到这里吧,大哥,一路顺风。
说罢,转身离开了探视室。
沈敬的视线还死死地盯在他身上,如果说刚才他是因幸灾乐祸而面容扭曲,那么现在则已经完全被痛苦和绝望替代,他用无比怨恨的眼神凝视沈放良久,眼中仅剩的光亮一点点熄灭了。
就在他被狱警押离探视室前,沈放又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说:哦对了,我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了,让他们照顾你一点,临走前给你吃顿好的,毕竟是我的亲大哥,走得体面些,也不枉为沈家人了。
短暂的探视在不欢而散中结束,情理之内,也意料之中。
沈放站在看守所门口,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今天的天空格外蓝,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他掏出烟盒想点根烟来庆祝,又想起什么似的,自言自语道:清池好像不太喜欢我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