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院子是一対儿小夫妻的幸福小窝, 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待到晚饭后, 弥瑕总会将小窗打开, 又将那风车挂在窗户外头。此时天气炎热却无风, 杳杳伸手在那风车上拧了几下,风车便呼啦啦的转上几圈。
屋里怎么没风呢?院子里也没有,若是起些小风, 把这风车吹的转起来, 那多好看呐。
弥瑕过来笑话她, 姑娘怎么像小孩儿似的, 玩儿心这么重。
我没见过这些个玩意儿啊, 你看那小院儿里头做的多精致啊。
杳杳伸手指给弥瑕看, 你看这女主人在里头忙乎过日子, 看起来就温馨和美, 瞧着就让人觉得欢喜。
弥笑是农家出生的孩子,対这小院子倒是不觉得陌生。
我家便是这样的人家, 小时候家里养的那条大黄狗比我的年龄都大,只是我十岁上的时候终于老死了。爹娘告诉我这消息的时候,我还哭了很久的,你们不知道那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
杳杳疑惑地问她,跟一只小狗做玩伴么?
姑娘没养过狗,不知道小狗是很忠诚的,又不记仇。有的时候爹爹生气拿那小狗出气,打它几下它也不记住,下次爹爹种田回来,她照样还是打滚吐舌,欢快的迎接她。
弥瑕补充道,小狗若是喜欢谁就会冲谁摇尾巴。
杳杳低头一看,正是呢,你看这小狗确实尾巴高高竖着。
杳杳的母亲是个极爱干净的妇人,不喜欢猫儿狗儿的成天粘在身上,所以杳杳自小也没有那些养狗养猫养小兔的经验。
前些日子咱们在马球场上,叔叔问我要不要养猫。那小猫确实可爱,可它有些傲娇,我看别人养过
杳杳笑着想起从前见见过小猫的样子,这么可爱的小东西,怎么感觉就是养不熟呢,总是跟人不亲近,反而让我觉得有些遗憾,这么看来还是养小狗更合我的心意。
她用指头戳戳小院里的小狗,若有机会,咱们就让我哥哥寻一只狗来。
杳杳又叹息一声,如今住在叔叔的家里,养这些东西不方便。
她回头看看弥瑕,等咱们回了京城,我先跟大舅舅说一声,若她同意了,知闲想必也不会拒绝跟我一起养。
杳杳已经憧憬着回到京里的美好时光。
这日无风,天气也好,晚饭之后杳杳念着还是要多走动消食。
弥瑕便问杳杳要不要到后院儿的花园和池塘边去转一转。
杳杳想起伯宁曾说,她在后院的池塘里买了几尾红绿相间的小鱼,很是新奇,觉得这主意也不错,点点头说好。
这会儿太阳还未落山,只留下一点白日燥热的余韵,也算不得十分的炎热,正是出门散步纳凉的好时候。且后院儿草木繁盛,一路走去确是是怡人自得。
李府是百年大族,这宅子在郦下便也有上百年了,中途扩建多次,故而后院的花园和池塘,比之京城佟府和杳杳在长守的老宅都要大着不少。
且李府出了数名朝中的股肱之臣,颇得帝王荣宠,多年见封之又封,家中奇珍异宝颇多,就连后院不知名的大树,许就是从别处移栽过来的上百年的名贵品种。
杳杳漫步其中,有小鸟在头顶鸣唱,她心情舒畅,爽快的踱着步子,嘴里甚至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边上弥瑕问她,姑娘今日哼的是什么曲子?
她似乎也不太记得了,很久之前仿佛在哪听过。她只觉得这调子轻松畅快又很好听,恰如她当下的心情。
弥笑伸手指着路边的小花说,姑娘瞧这花多好看呐,嫩黄的颜色多衬姑娘今天穿的衣裳。
杳杳身上这件纱衣有嫩黄的包边,她特系了条黄色的丝绦在腰间点缀。
弥笑说着就要去摘,叫杳杳轻轻拍下了她的手,可莫要伸手,叔叔府上的东西名贵,这话若是不常见的品种,我们岂不是罪过,它开在这里多好看,咱们欣赏便很好了。
弥笑赶紧伸回自己的小爪,这下连片树叶子都不敢碰了。
结果却被后面来人告知,哪里是什么珍贵的花种,不过是从花市上买来的普通样子。弥笑说的不错,这花儿让你摘来戴着,借花献佛正正合适。
杳杳回身看去,原是伯宁带着小厮逛到了此处。
伯宁哥,今日可真是巧。
杳杳冲他福了福身。
伯宁心道:哪里是巧合,是我上你那边寻你,你却不在,跑到这边来碰碰运气罢了。好在运气不错,连老天都助我。
他几步上前来同杳杳并肩,此番来可是要去池塘瞧我买的那几位绿尾红锦鲤?
正是的,在屋里呆着怪闷的,想出来逛逛。
又问他,奥宁姐姐怎么没同你一起出来逛?
奥宁叫大伯母揪去学女红了,她是个爱犯懒的,整日的推脱,最近几日把大伯母惹急了,干脆把她扣在伯母的小院里出都不让她出来。我去了就总叫我解救她,整天还哭天抹泪儿的,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
他笑着说起妹妹的趣事。
杳杳也笑着回他,奥宁姐姐是个洒脱的性子。
这话倒是真的,再没有比奥宁更洒脱的了。她一向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自己若难过了身边便没有一个人能好过,有时脾气上来了还真叫人头疼呢。
杳杳其实并不十分喜欢奥宁,她看着自己这个外人的眼神总带着三分不善的意思,可同父同母的亲哥哥伯宁却是个心肠好的。善解人意,又很风趣幽默,同样都是老夫人教导出来的孩子,又是亲兄妹,不知怎的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这么便走到了伯宁所说的那池塘边。
有小亭立在那池塘边上,亭上有匾额,匾额上书风弄荷塘。
只是只见池塘,却不见荷花。
她便问道,不知这风弄荷塘的荷之一字作何解释,这满池塘也找不出一支荷花。
从前荷花在这荷塘里开得遮天蔽日,煞是好看。是侯爷不喜,多年前他从坛州回到家里,见了这满塘的荷叶生了好大的气,让大家把荷叶都清出去了,一支也不曾留着。故而从前还叫风弄荷塘,现在便只剩下风弄池塘了。
竟是叔叔不喜。
怀柔侯,他不喜欢吗?杳杳心里想着,她那时在坛州见他的刺史府里也是有这样一大片的荷塘。
那时他还同她提起,说这荷叶是他自己精心打理的,语气里满是骄傲,全未有像柏宁说得那样,対荷塘荷叶似乎生出了别样的仇恨来。
人心真是复杂,也或者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说不喜欢便真的不喜欢了。
她不经意的在伯宁身后摇了摇头,叔叔的性子委实有些让人琢磨不透。
就说她才来李府上时,叔叔対她多有殷勤,几乎日日相见,哪怕杳杳白日在屋里窝着,晚饭后才出来散步,总也是会碰到等在门口的叔叔。可自从去了长守,居然给了自己脸色瞧,她心中惧怕,便不敢轻易到他面前,対他像之前那样轻松交谈。
伯宁却并未察觉自己身后之人情绪一瞬间有些低落。杳杳其实还是十分敬重怀柔侯这位长辈的,毕竟世上之人谁不希望能多一个长辈疼爱和喜欢自己呢?
柏宁兴致勃勃地指给她看,你看,那几颗假山石下面有几尾,那石桥底下也还有几尾。
杳杳用帕子放在石头上,手撑在石头上伸长了脖子去看,果然看到一群五颜六色的鱼儿,欢快的在山石的阴影下头畅游着。
这几尾小鱼尚还算小,能看到池子里还养着几尾体型较大的黑色大鱼,身形跟餐桌上吃的鲤鱼差不多大小。
这是什么鱼?颜色黑乎乎的,瞧着还颇大的,不会把这几尾小鱼给吃了吧?
那是表哥养得黑斑,威武又大气,在鱼群里面可是当仁不让的领头者。胃口可刁钻了,不吃小鱼,有专门的人喂养它鱼食来吃。
杳杳心里评价一句,那这性格倒是同叔叔有些相像。
杳杳在这里点头不迭,却不妨伯宁瞧着她渐渐出神。他手里还捏着方才在路边采撷来的嫩黄色小花,正是杳杳和弥瑕看中的那几株,他捏在手里好长时间,终于还是没忍住,轻轻簪在了姑娘发髻之上。
杳杳并无所觉,还在同伯宁兴奋地谈论着大鱼和小鱼的欢快畅游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