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经过一个街角,周围已经看不到行人了。
法拉米站定,解开大衣前襟的扣子,将人类拥入怀中。
他的手掌放在人类的后颈上,放柔力道,如同安抚。
法拉米低声道:不管我什么样子,你都不会讨厌我吧?
郁延没有挣脱。
他靠在法拉米的胸膛,却听不见心跳。
在这一刻,他无比鲜明地意识到自己正付出感情的人,并不是真正的「人类」。
他心想,我不知道。
但他通过印记轻声呢喃,「我希望。」
*
那之后,他们不再提起这件事。
假期总是过得飞快,和工作日相比,时间似乎调了倍速。
第十天晚上,郁延叫了外卖,准备待会儿和法拉米看一个动画电影没错,这位成熟的龙先生找到了自己在人类各种各样娱乐项目最爱的一种:看卡通片。
他先洗完澡,催促着法拉米去。
法拉米保持了龙类的习性,不喜欢人类奇怪的光波浴,还是更喜欢用水浴。
郁延调试投影,准备餐桌的同时,听着浴室哗啦啦的水声,难免不去想象那些水流是如何冲刷过法拉米的
他的手指一顿,发现自己差点把汤倒进碟子里,赶紧矫正心思,忽略掉有些发烫的脸颊。
不一会儿,浴室的水声停止了。
推拉门的动静,然后是脚步声。
郁延头也不回:把衣服穿上。
那边安静了几秒,果然又回去了。
郁延笑着摇摇头。
他对他越来越了解了。
等到法拉米不情不愿地披上浴袍重新回到客厅,郁延抬头就看见他滴着水的长发。
水浴就是这点不好,会打湿头发。
再加上法拉米的又长,地板上留了一路湿哒哒的印记。
郁延皱眉:怎么又不吹头发?
你给我吹嘛。法拉米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他不喜欢看老婆对自己皱眉,于是选择不看,耍赖地抱着郁延的腰,埋在他的腹部深深地嗅了嗅,老婆好香。你怎么总是这么香?
少来这套。郁延戳戳他的头顶,我们用的同样的沐浴露。
怎么会呢?法拉米抬起脸,金瞳一如既往熠熠发光,的确是字面意义上的发光,你那么好闻。你要相信我,我鼻子很灵的。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
郁延推开他,认命地去找吹风机。
除了接吻时,法拉米会是个令他迷醉的成年人,其他大部分时候郁延和他相处都像在带孩子。
不过想想看,龙形态的法拉米的确是个看起来刚破壳不久的小幼崽。
撒娇卖萌粘人的程度和人形的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因为小小一只,看上去更容易叫人心软。
说到这个,他还有点儿想那个小家伙了。
满屋子乱飞,用尾巴帮他拿东西;可以抱在怀里,而不是总被变成人形之后的法拉米当成娃娃一样抱着。
不要想他!人形的这位气鼓鼓地开口。
郁延一愣,估计是自己心里想得太大声了。
有印记就是这点不好,很多时候思想就像在裸※奔。
即便他不是特别注重隐私的那种人,也觉得微妙:不要偷听我在想什么。
我没有偷听。法拉米抗议道,是你想得太大声了。
所以还是我的错吗。
郁延清楚这事儿掰扯也没用,干脆跳过,拿着吹风机走过来,回到刚才的话题:你们不是同一个吗?
法拉米端端正正坐好:是同一个,但我希望每次我以怎样的形态在你面前,你就最喜欢我那个样子。不然我会很吃醋。比如现在,你是不是最爱这个金发帅哥?
说完还撩了下头发。
郁延不怎么温柔地拽住那些绸缎似的金发,打开吹风机:别臭美了。
怎么能叫臭美?法拉米从镜子里看他,表情大为震撼,这不是事实吗?
郁延:
还没完了是吧。
哎哎,等一下等一下。
郁延关掉吹风机:怎么?
法拉米猛地拽住他的睡衣领子。
力量让郁延不得不弯下腰来,那张俊美无匹的脸庞突然在眼前放大,的确叫人恍惚心悸。
法拉米趁着他愣神的功夫,在他淡色的唇上亲了一口,松开手后笑眯眯得像个得逞的狐狸:这下看清楚了吧?
郁延没说话,站直身,整理着衣服,唇角一直勾着弧度。
法拉米忽然觉得不太对劲。
然后。
嗷嗷嗷痛痛痛老婆我错了我错了呜呜呜我的头发可是我的命啊不不不你才是我的命
*
郁延窝在法拉米怀里,打了个哈欠(_ _)(。)(~O~)(。)
这个动画片明明写了推荐312岁儿童观看,却有三个小时的时长小孩真的有这么长时间的注意力吗?或者说他们的家长真的会允许孩子看这么久的动画片吗?
郁延困得脑袋直往下点,呵欠打得满眼泪花。
法拉米依旧看得聚精会神,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也不知是他心智不够健全,还是不该用人类的法则衡量异族
在郁延又一次差点倒向前面,法拉米摁住他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再看十分钟。法拉米保证道。
事实上他的声音一直很动听,微微的低哑,近在咫尺时气流若有似无搔着耳廓,很性※感。
如果说出口的不是看动画片,会更加分。
郁延就这么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直到被腕机的通讯铃声吵醒。
腕机原本放在投影仪旁边充电,郁延揉了揉眼,正要起身去拿,法拉米按住他:我去吧。
剧情正好到了精彩的部分,他起身的动作缓慢又小心,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荧幕。
郁延无奈:算了,你坐这儿看吧,我自己拿。
彭遇轩是个颇会享受生活的人,这间小公寓装修得也很漂亮,比如放投影的这里正对着懒人悬浮沙发,整个区域都在原木色的榻榻米上。
为了不遮挡影像,郁延坐在榻榻米的台阶上,拿过腕机。
不巧的是,他刚才是关机充电的,只有重要来电才会显示;这会儿忘记了,断开光能蓄电器后还得重新启动。
更不巧的是,重启之后反复闪退,不得不又多折腾了一段时间。
他这块腕机是老款,四年前刚考进军校时老师奖励的。
如今腕机几乎几个月就会技术全面升级、更新换代一次,他的配置早就不太跟得上了,但能满足日常通讯需求,也没有特别换新的必要,反正能凑合着用。
和大多数同龄人不一样,学生时代的郁延没有来自家庭的支持,只有晨星计划的补助和学校的奖学金。
第一军校是精英的摇篮,学费、住宿费、生活费高得吓人,他的这些津贴虽足够覆盖,但也仅限于此了,很难有结余。
他会做外勤任务来挣些信用点,好去支付另一些高昂的修学分活动。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信用点必须节省花在刀刃上。
显然,腕机并不是。
就在他和腕机搏斗的几分钟里,等不及的某人暂停了动画片,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嘟囔道:别接了嘛。来睡觉吧?
假期里的法拉米就像有皮肤饥※渴症似的,一会儿都离不开他。
郁延拿他没办法,任他像个大号树袋熊一样趴在自己背上:我看看是谁,如果不重要就不接了。
总算折腾开机,他看了眼未接频段的备注信息。
黄扬闵。
怎么会这个时候打来?
即便诺厄现在有两个新来的副官暂时指挥,但他们毕竟对驻军的事务还在熟悉中,大部分事情还是黄扬闵代为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