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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槐树妖压着床护栏,挨个手指戳了一遍,洁白的发丝低垂到小小人类的脸侧。他看了看十指,又望向小孩两颊的奶膘,心中忍不住开始思考。
好像没吃过人类?
这样的小孩摸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与贪吃的妖同样想的,还有别的生物。央酒最终决定放弃,起身要走时,发现地面游走着一条竹叶青。
翡翠般的青蛇摆动身体,目标明确地顺着木腿朝床上攀爬。
央酒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看着蛇与小孩。他想:如果蛇咬死他,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下口了?
随着竹叶青慢慢靠近床顶,过去所见有关人类的一幕幕忽然在脑海中闪现。
新生,成长,婚姻,葬礼。
人类最多不过百年生命,不断重复着生死离别的命运。这个孩子刚刚出生五年,脑子都还傻乎乎的,床都还爬不利索。
蛇一口下去,就要死掉了。
钉进木馆,埋进土里腐烂,那异常活跃的情感还来不及燃烧生命,生命就会提前被毒液夺走。
竹叶青攀附床栏,立直身体,张开血盆大口窜出去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攥住它的七寸。
嘎吱,嘎吱。
破坏性的力量让这条蛇缓缓软下去。
“哇——”
孩子的哭声让央酒惊醒。
他一脸懵地看着手中的死蛇,片刻后,脏东西般甩手丢了出去。
死蛇啪叽拍到地上。
槐树妖扭头窜回自己的树顶。
孩子悲惨的哭声引起了院子里浇菜的奶奶的注意,她扔下东西,连忙往屋里跑。二楼的房间里,地上竹叶青与床上大哭的孩子形成的冲击过分大,吓得人心脏都要跳出来。
仔仔细细检查一番,确认孩子没有被咬,只是吓到了。
房子里聚集起的人都松了口气,看着一直哭个不停的孩子却又犯了难。
隔壁的新媳哄不好。
爱跟着的小哥哥哄不好。
连最喜欢粘着的奶奶都哄不好。
老中医摇头,只能开安神的方子。
小孩刚开始有力气,扯着嗓子大哭。等实在哭累了,就趴在奶奶肩膀小声呜咽,如何也停不下来。大家实在没办法,只好把镇后头的神婆请来。
夜幕降临,大门外、院子里燃起好几盆火纸,猩红的火焰点燃暗色的夜。亮着灯的房子里,悠悠传出孩子的哭声,伴随着孩童的小鞋拍打在墙面的声音,奶奶一声又一声地呼唤起来。
“宋疏回来了。”
“小松鼠,奶奶叫你回家吃饭了。”
……
“宋疏,回来了没?”
没有,小孩坐在床上,还在呜呜地哭。
整整两天,他除了睡就是哭,吃饭都停不下来。原本葡萄大的眼睛肿得睁不开,嗓子更是已经失声。
奶奶实在没办法,只能每天抱着他在院子里来回地走,婴儿时期半夜哭着不睡觉,每天都是这么哄好的。老人背着孩子的眼睛通红,时不时要抬手抹一下。
几百年来,央酒从来没见过这么能哭的人类。耳朵边半刻也不得清净,呜呜呜呜,比怨鬼还烦人。
看着树下的院子里来回走的两个人类,槐树妖眯起绿瞳。
一阵风吹过,槐树叶漱漱作响。
气恼的央酒飞到小孩面前,冷着脸面无表情道:“我不都帮你把蛇杀了,为什么还要哭?”
肿成一条缝的眼睛微动。
似乎有一瞬间,妖怪的绿瞳与琥珀色的眼瞳有了对视。
央酒微怔,愣在原地。
他看着对面的趴在奶奶身上的小孩撇嘴,从几乎失声的嗓子里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真是……难搞。
近两千年来,央酒第一次有些崩溃。
作者有话说:
QAQ,这章也没写完,分个上中下篇叭。
叫魂的方法好像每个地方都不一样,写的是我家那边的方法。奶奶曾经教过我,被吓到就拍拍胸口,自己给自己说:“我来,不怕。”
至今,我都保持着这个习惯。
对了,防止误解最后说一下。
没有前世今生!没有前世今生!
这本书完全没有这种设定,人死了就是死了,最多会变成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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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关于央酒(下篇)
◎带走了他修炼两千年的心脏。◎
“妈, 孩子明年就要上小学了,最近我们正好打算和你商量把他接走的事。我们在那边找好了幼儿园,7月份预报名。”
离开很久的年轻男女回家, 孩子在妈妈怀里睡着了。爸爸在旁边给奶奶按肩膀,不停歇地抱了孩子两天, 她的手臂酸疼, 抬起来都费劲。
听着他们小心翼翼的话,老人看着孙子睡着的小脸,沉默许久。
她哑着嗓子问:“能7月份再走吗?”
现在是六月初,刚过完儿童节,距离小屁孩离开还有一个月。
对于人来说, 不过是稍稍几个日出日落,分别就到来了。
更不要说活了近两千年的树。
央酒就看着小孩数了几次数, 期间低头在自己周围绕着找小木棍。在可以数到一百七十九的那天,他背着小书包,在一群人的簇拥中坐上了人类小轿车。
银白的小轿车顺着泥土路开上石桥, 拐过小卖部,沿着金水河消失在视野中。
央酒站在屋顶的灰瓦之上,淡淡收回视线。
这个宅子好像更寂静了。
经常被喂的野猫总在门口徘徊。
经常被揪尾巴骑马的狼狗路过时经常朝院子里探头。
安家的鸟雀飞来飞去,回头发现底下没有追逐的身影, 屋檐下的石阶也不会摆满粉色小棒。
炎炎夏日, 夜晚的风都带着灼热。
冰镇西瓜都解不了暑。
夜晚的堂屋前,两只摇椅晃呀晃, 四只有皱纹的眼睛寂寞地看着漫天眨呀眨的星, 广袤的银河在天空划过。
老太太扇着蒲扇, 忽然问:“想吗?”
旁边的老头红着眼眶:“想。”
老太太支着腿晃着摇椅, 忽然坐起身, 转头看向自家老头。
“那我们去看他们吧!”
两个人一拍即合,匆匆跑回房间,一个收拾东西,一个拿起座机打电话。听着灯光里传来的说话声,央酒昂首看向自己的树冠。
月光冷白,风过飒飒叶响。
过两天,这里应该会更寂静吧。
到时候该做些什么?
花已经开过了,叶子布满树冠,还不到落的时候。
一切都静悄悄的,无聊透顶。
不如回到树干沉睡吧。
此后几年,两位老人偶尔离开,偶尔回来。央酒也偶尔沉睡,偶尔醒来,百无聊赖地听他们嘟囔着儿孙的事情。
儿子儿媳生意出现问题,最近很忙。
孙子聪明成绩好,以后一定能上个好大学。他现在的性格与小时候完全不同,沉静又漂亮,不知道会不会和其他家的小丫头早恋?
只能跟着木棍数数的人类能怎么聪明?可以哭两天不停歇的人类会多沉静呢?
央酒想着想着,又睡了一觉。
再睁开眼,老头已经死了,离开很久的一家三口开着一辆黑色轿车停到新铺好路的大门口。
虽然车与之前不同,人也长得不一样了,但少年下车的瞬间,央酒一眼就认出了他。
那个被他救后扭头哭闹跑掉的小屁孩!
哼,还敢回来!
当晚,央酒从还在冬眠的蛇窝里薅出一条蛇放进院子里。少年从院子里经过时瞥见,立刻僵住不动。
脸色唰地煞白。
琥珀色的眼睛里高速聚积泪水。
“怎么了?”屋里的爸爸问。
少年磕磕绊绊挤出一个字:“蛇……”
听到这个字,全家即刻出动。跑过去一看,他们松了口气,从地上捡起来递给少年看:“是树枝,天黑容易看错,别怕。”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