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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他自己的话说,搁边关杀人都没杀这么勤过,感觉自己比刑场刽子手砍的人还多。
眼瞅就到了腊月,马上就要过年,礼部打起精神来策划宫宴,步月也只能放下所有心绪,去礼部挂着帮忙。
大抵是被江雪这一波杀怕了,京城里的人都老实得鹌鹑似的,江雪终于有功夫歇歇。结果他这一歇,直接病了,发起了高烧。
吴槿说是这段时间劳累太过,身体不堪重负的原因,退个烧让他睡个两天就没事了。
但他又说,以侯爷的年纪,本不该有如此反应。由此可见他实际上的压力比表现出来的更甚。
步月便请了两天假,在府上守着他。说实话,认识这么多年,他还没见江雪病过。
这会儿看着他烧红了脸在床上翻滚,怎么也睡不安稳。一时间又心疼又着急。
吴槿开了药,给江雪喂下去了,但效果不大,烧并没有完全退下。他便定了个时,说到时候烧还不退,就只能施针。
好在过了半个多时辰,江雪的烧完全退了下去,但人还在昏睡。
步月稍微放下一点心,把自己府上堆积的杂事处理了一下。洛竹青说之前给白珝下毒的人他查到了,但对方一口咬定是锦王让下药的。
他想继续往后查,但线索断得太彻底了。不过确实查出来这人跟锦王府有联系。
一直没敢说也是因为锦王造反这一档子事,他不知道该不该说,要不是步月突然问起,他还得继续纠结下去。
步月听完,端着杯茶兀自静了许久。而后,收拾了一下自己,要去探监。
天牢的环境其实还不错,干燥,整齐。只是因为在地下,所以暗无天日,寒冷刺骨。
锦王一身素衣,靠在稻草堆上,倒是意外的平静。
牢门忽然被狱卒打开的时候,他有些愣,而后看着扶着门框的尹昭,更愣了。
尊贵的太后一身玄衣,仿佛融进了黑暗,却又突兀的一头白发。他微微眯着眼,迟疑的走了两步进来,对身后的狱卒微微颔首,将他们全部遣走。
“尹昭?你怎么突然过来了?”锦王从稻草堆上坐直,一脸差异。
“来看看你。”尹昭又朝他走近了两步,而后就地坐下。
“眼睛怎么了?”锦王皱眉凑过来了一些。
“牢里太暗,有些看不清。”
锦王静了一会儿,低低笑了一声,又靠回稻草堆上,舒展身体:“为他白了头,哭瞎了眼,你就这么爱他吗,尹昭?”
“我爱过你,是你自己不要。”尹昭声音很淡,伸手在解自己衣服。
“你干嘛?”锦王往稻草里缩了一下,看着他把外衣解了下来。
“你在牢里好像还挺舒坦的?”尹昭哼笑了一声,把解下来的外衣折好。
“那确实比在外面舒坦些。”锦王懒着声音,“没有压力,不用勾心斗角。”
尹昭稍微静了会儿,又从怀里掏出来两件东西,摆在了折好的衣服上。
一柄精致小巧的匕首,一只素净的小瓷瓶。
“这是你当年给我的。”尹昭道,“原封不动,还给你。”
“我可没给你衣服。”锦王笑了一声。
“天冷,我便多赠你一件衣服。”
“尹昭,你不信自己女儿,却信我?”
“我从来谁都不信,你该清楚。”
“也真不知道减兰是像了你们谁,一个两个都这么犟。”
“你自己好自为之。”
“恭送太后。”
第183章 凤去台空江自流-13
锦王抖开了尹昭留下的外衣,盖在身上,继续舒缓的倒在稻草堆上。
结果没多会儿,牢门又被打开,他循着动静望去,看见了乖乖站在狱卒身边等他开门的步月。
锦王又是一愣,从稻草堆上弹起来:“步月?”
步月等狱卒开门后,给他塞了一点银子,然后才走进来,乖乖坐到了锦王面前:“四皇兄。”
“你突然来这做什么?”锦王微微皱起眉,“怎么也不多穿点?”
“我不冷。”步月稍微有点无奈,“我也不小了,四皇兄放宽心,我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所以你有什么事?这么晚专程跑来牢里见我?”锦王叹了口气,又靠回稻草上,还不忘把衣服拉好。
“四皇兄认识一个叫白珝的人么?”步月问。
“减兰带在身边的那个小公子?”锦王有点疑惑,“她不是都当着天下人介绍过了么,谁不认识?”
“在那之前,四皇兄知道他么?”步月继续问。
“他不是你的人么?我从哪知道他去?”锦王已经满脑门问号了。
步月静了片刻,叹了口气,淡淡把白珝的来历说了一遍,以及蛊毒和下药的事,还有洛竹青查到的,下药之人一口咬定他的事。
锦王听完,皱眉思索了许久,摇摇头:“虽然我很想承认,但我真的没印象。不过倒是可以给你个思路,去查我侧妃蓝朵。”
步月一愣:“啊?”
锦王露出点无奈的表情:“蓝朵是南疆苗人,你应该也知道,我外祖母是南疆蛊医。我娘会那些东西,但她没女儿,又不想教儿媳妇,就干脆从南疆找回来个徒弟,顺便塞给我。”
步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四皇兄活得好生艰难。
“如果真的证据都指向我,那多半是蓝朵做的。”锦王淡淡道,又叹了口气,“不过你查下去,也多半查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
步月抿唇,点点头嗯了一声。
“你就因为这事专门过来找我?”锦王有些好奇。
“我倒是想救四皇兄。”步月露出一抹无奈,摊摊手,“但我现在只要跟减兰提你一个字,她就让我滚去冷静。”
锦王低低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噤了声,良久,忽然从稻草堆上起身凑近了步月:“小三七,她今日不顾念血缘执意杀我,他日也一定会有这么对你的一天。”
步月微微后仰躲了一下,也笑了一声:“未来的事,交给未来的我去愁吧。”
锦王静了会儿,从身上掏出来个小药瓶,递到了步月眼前:“起码留个全尸,当然,我希望你永远也用不上它。”
步月有点无语,但还是接了过来,踹进了怀里:“我是不是还得谢谢四皇兄深谋远虑为我铺好未来道路?”
“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锦王笑了一声,“最后再信哥哥一回又何妨?”
“我真的是一点都不想承认你是我兄长。”步月叹气。
“小三七,不想死太早,就不要跟江雪走太近。”锦王再一次倒回稻草堆里,伸了个懒腰,舒缓的闭上眼。
步月静静地坐了会儿,起身告辞。
结果又没多会儿,牢门再次传来响动。锦王撩起眼皮望过去:“这一晚上还挺热闹,又是……娘?!”
站在狱卒身边的,是一脸愁容的何媚。
锦王顿时感觉脑瓜子疼了起来,端端正正的坐好起来,把身上盖的衣服掀开,随便捋了捋,放到了一旁。
“酹月……”何媚进门,就过来抓住了他的手,眉头紧蹙,眼眸含泪,“这些日子苦了你,都瘦了这么多。”
锦王感觉头更疼了:“娘,这么晚了您上这来做什么?”
“酹月放心,娘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娘,您别废这些功夫了。”锦王拉开了她的手,抓着她的肩要把她往外推,“我好不容易才保下您和何家,听话,别再掺和了。”
“为娘的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去死!”何媚挣脱开,又过来抓住他的手,“酹月……”
“够了,娘。”锦王打断她的话,抽回自己的手,“你还想怎么救?让何家在谋一次反?”
何媚一愣。
“娘,你清醒一点,你拿什么去跟江雪作对?”锦王皱着眉,“你当他年纪小就是好拿捏的吗?江枫渔不在京城这几个月,你见出什么大乱子了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