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旸王果真借此事敲打路承业:承业,你真该要打起精神来了,前几日才听你说在为明年春闱做准备,究竟准备得如何我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你自己心里要有数啊,这样吧,年前带你走访几位翰林院的学士,叫他们探探你的底子。
路承业面露难色,路仙柔替他说:爹,您看三郎也不曾考取功名,还不是一样能做出成绩,不必对大哥要求过分严苛的。
怎料平旸王险些拍案:三郎不曾考取功名,可他十几岁就入了行伍,那时承业在做什么?我不说,不代表我看不见,你们自己掂量掂量,若非有这世袭的郡王爵位,过的会是什么样的日子。
此话一出,无人应答,老夫人咳嗽了两声,路景延开了口:父亲,我能任职观察使,定然也有郡王府的名头加持,不敢问心无愧的说这是自己挣来的功名。
平旸王也不知是对谁说:自谦归自谦,可若是烂泥糊墙,也糊不到濯州糊不到前线去。好了,不说了,都吃饭。
那烂泥指的是谁,没人揣测,饭桌上登时没了好脸,世子妃在桌下按了按路承业的手背,平旸王妃则似笑非笑,擎了酒盏为路景延庆贺。路景延道了谢,各怀心思吃完了这顿饭。
柳砚莺在家等来路景延,见他笑得开心,便问他因为何事,路景延将饭桌上的对话给她学了学,将她笑得前仰后合。
这下气不死他们!真当我好欺负?
这一笑,身心松快,小半月后柳砚莺再请大夫诊脉,便说她起先滞涩的气血都疏通了,柳砚莺打趣说自己得的是心病,路景延却当着那大夫的面说她得的没准是相思病,她脸红起来,大夫竟还帮着打趣,说这是要大好了,脸色红润,气色饱满。
虽然是打趣,但柳砚莺自己也能觉察身体在逐渐转好,有时厨房做得油腻吃了也不难受,迎风站着也不头疼,不算大好,但足以上路。
她不想推迟到开春,想早些看到路景延走马上任,本来计划就是越早越好,因她身子才往后拖延。
三爷,我想早些走了。这天夜里柳砚莺枕着路景延的臂弯,轻声和他提议,等到开春,一定会被劝说留下过年再走,过完年又是元宵又是清明。我看你快些带我走吧。
路景延问:元宵清明不至于留下,但京城过年多热闹,我以为你会想留在京城过了年再走。
我不想。我就想快点走了。柳砚莺翻个身,趴到他胸口去,手指头走过他的唇峰,三爷现在可是个抢手的香饽饽,过年亲戚走动,没准又要给你说亲,要是说个郡主县主,可就完蛋了。
路景延听她犯愁,还有心思笑,胸腔沉闷传递着震动,你这几天愁眉苦脸的,就是在想这事?
对啊!这是大事!我的终身大事!你可别看不起我的担忧,我瞧着前几日突然过来走动的睿亲王,就存着点心思。
路景延笑得更大声:你担心得太多余了,睿亲王的女儿如今才十二岁。
柳砚莺险些蹦起来:十二岁怎么了?过几年可就十五十六了,你那时候心智是三十好几可以给她当爹的人,可这副皮相也不过二十出头,怎么就娶不得了?他这是从现在就和你拉近关系,看你态度呢!
话糙理不糙,路景延眉头一碰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当即和她规划起出逃计划,定了个良辰吉日,上禀皇帝,辞别庆王,见过家中父老,走马上任濯州。
路云真当日可谓是涕泪横流,可就是路景延不走,京城的贵女们到了年纪简直都是待价而沽的商品,早晚有出嫁的一天,他不走,她也要走,只好约定了书信联络,待在濯州安顿好了就回京省亲。
辞别庆王那日有一桩事可说,因着路景延答应了皇帝要和庆王保持距离,几人驾轻就熟私下见面,到了却见石玉秋姗姗来迟,倒也情有可原,说是与太常寺卿家的四小姐有约,编造了个吃坏东西腹泻的理由才得以抽身来送他们。
如此目送柳砚莺上了马车,石玉秋轻拍路景延的肩膀,路上小心。
路景延莞尔:石长史,有机会来濯州找我们,别一个人来。
李璧在边上疑问:什么一个人两个人,我也去不就两个人了。
石玉秋笑道:诚然。
第69章
寻常车马不比战时军马,粗略估计,要在路上颠簸两月方可抵达濯州。
柳砚莺出发前挨个询问了府里仆从的意愿,想跟去濯州的一律带上,不想去的哪来回哪去,回王府闲适当差,不必跟着主人家背井离乡。除却几个年岁大的,都愿意跟着。
特别是瑞麟和安宁,像说好了要借此机会表忠心,都上路了还在叭叭念叨,奶奶,这一路有我呢,您安安稳稳的,安宁在轿里陪您解闷,啊对了对了,猫笼子千万别打开。
柳砚莺见他年纪不大,硬端着副老成的模样,忍俊不禁问:三爷呢?
瑞麟坐在外头露齿一笑:骑马和卫所的哥哥们在前头呢,这一次带去的人可真不少,粗略一数有五十来个,将来都是奶奶您的府兵,真威风啊!
就你嘴甜!
柳砚莺还未出过远门,车队行驶一阵出了京城,还是她熟悉的京郊,再往外走,路过小崇山,深冬时节,打眼望去银装素裹,比往年元宵节看到的景象更加唯美动人。
她望着雪景托腮轻笑:安宁,你走了会想这儿吗?
安宁认真思忖道:该是不会,我在这儿无亲无故,最亲近的人便是您了。
柳砚莺仍未看她,只怅然道:我也不会。
因路景延手上有任命状,车队走的都是加急的直道,沿途景色瑰丽且设有驿站,柳砚莺坐在车里不觉颠簸,只觉新鲜有趣。
再往西去,地势逐渐艰险,头三天柳砚莺还带着点新鲜劲,足以让她忽视车马颠簸带来的疲劳,之后山路遍是石子,家仆从未出过远门,受不了将脑袋挂在车帘外头哇哇吐,柳砚莺颠得头昏脑涨之余,喊了瑞麟到前头去找路景延。
车队在瑞麟的叫喊声中缓慢停下,柳砚莺闭着眼,只听得外头有马蹄靠近,而后车板嘎吱响了两声,路景延跳上车架,掀帘而入。
安宁赶忙道了声三爷,从车厢里出去,让出点地方。
莺莺,不舒服?山路不好走,你得忍忍。路景延将她歪倒着的脖颈托起来一点,拿来水囊,喝不喝水水?会好受一些。
柳砚莺闭眼将他手推开,不喝了,晃起来肚子里都是水声
路景延望向窗外,叹口气:委屈你了,这路不会太长,再往前就又是直路,咱们今天赶到直路,不要在山里耽误太久。
啊?扮娇弱无效的柳砚莺猛然睁开眼,为什么?不能停下休息一会儿吗?后头的两车人吐了一路,再走下去谁要有个好歹,只会耽误更多时间。
路上颠得头晕呕吐就算有个好歹,走完这条路也就好了,但路景延想了想,颔首跳下车架,高声道:所有人原地休整一刻钟,庞俊!带人到前头探路,有净水就取点水回来,分发下去。
是,将军。
而后他回进车架,问柳砚莺:要不要下来走走?柳砚莺点点脑袋,脚底打飘跟着下去,只觉两脚站在地上都是一种恩赐。
为何不能在山里扎营?她走了两步,耿耿于怀地问。
路景延耐心解释:山里有积雪,到了夜里雪融就会很冷,寻常帷幄难以抵挡,还是不要逗留为好。
柳砚莺点点头,硬扯个笑:好,我忍忍。和你骑在马上相比,坐在车里已经很舒适了,我也得做个表率不是?
路景延笑了声道:其实走这种山路,骑马比驾车舒服,我在前头吹着风闲适地走,竟忘了你在后头叮铃哐啷地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