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砚莺丝毫不避讳,横竖路景延都要去沧州了,已是月底他没两天就该启程,下次再见面就是明年,届时若是进展顺利,她都离开平旸王府,与路家毫无半点瓜葛。
此时恰值路景延午间练武,瑞麟闲着没事就在西侧门那儿坐着剥瓜子花生吃,他特意挑了个隐蔽的角落偷懒,柳砚莺四下环顾也没能发现他。
倒是瑞麟老远瞧见柳砚莺提着食盒走来,兴冲冲站起身,是砚莺姐姐来给三爷送东西了!
他赶忙掸掸膝头瓜子皮,小跑进院里。
三爷,您猜谁来了?
路景延正挥汗如雨,见他喜笑颜开不顾规矩跑进来,想也知道会是谁,柳砚莺?
瑞麟高兴道:对啊三爷,可不就是砚莺姐姐。他自以为嘴甜拍马屁,您和砚莺姐姐真是心有灵犀!我猜她还是来给您送吃食的,还以为她歇了那么多天是不来了,我看先前只是有事脱不开身。
瑞麟越说越起劲,路景延心中一派平和,他就知道柳砚莺是个胡搅蛮缠的人,昨日跟她说的那些话,根本换不来多少清净。
从架子上拽下汗巾简单擦了擦,他回屋倒了杯水坐下,等她来。
一刻钟后。
路景延蹙眉问:不是说她要来?
瑞麟懵了,手忙脚乱向外点点:我我出去替您瞧瞧。
那厢柳砚莺早已将桃酥送到常翠阁,正往回走。
她第一次给世子送东西,应当点到为止,拿给他的贴身小厮便可,不能耽搁太多时间。
因此返回去的路上,正好遇到了第二次跑到西侧门的瑞麟。
瑞麟气喘吁吁追上去:砚莺姐姐,砚莺姐姐。
柳砚莺见是他,乐呵呵道:是你呀,真巧。她看看日头,掐算了下时辰,哦,也不巧,这时间你主子练武,不让旁人在身边碍手碍脚。
瑞麟一听,心说砚莺姐姐果然心里有三爷,笑问:您拿来的东西呢?怎么不进去?
柳砚莺顿了顿,旋即乐开了:你怎知我拿了东西?
我适才看您老远走过来,拎着食盒。他搓搓手,嘿嘿笑了,是给三爷的吧?
柳砚莺拿帕子掩唇发笑:我是拎着食盒,但不是给三爷的。
瑞麟困惑:那是给谁的?
柳砚莺自不会告诉他,只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这事你别声张,我得回去了。说罢她便婷婷袅袅摇着扇儿走了,连个头都不带回的。
瑞麟愣住,不是给三爷的?
砚莺姐姐!哎!您别急着走啊,三三爷还在屋里等呢。
她不去,那他不是谎报军情吗?三爷不会军法处置他吧
瑞麟尴尬地笑着回进院里,把刚才柳砚莺说的又复述一遍。
路景延把玩着桌上摆件,听完没什么表情,但微微向上挑动的眉梢暴露了他内心不快,随即又按捺下去,许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瑞麟察言观色赶忙认错:三爷,三爷这事都怪我,我该提前上去问问砚莺姐姐要去哪的,想当然就以为是来咱们木香居了。
路景延喝了口茶,问得稀松平常:那你后来问了吗?她去哪。
啊?忘,忘了。
朝哪个方向去的?
那个方向应该是常翠阁和玉清苑。
瑞麟说完便牢牢捂住了嘴,心道完了完了,下人们都在传柳砚莺割破手,世子对她关怀备至。
那要是她就此抛下三爷这个庶出的郎君,去和世子双宿双飞了怎么办?
瑞麟苦着脸道:三爷,没准我是看错了。
路景延搁下茶杯站起身:你没看错。往后这个时间不论你看到谁来,都不要进来打扰。
是。瑞麟埋低了头,尽量把自己当成一缕空气那样退出去。
待到屋里没有旁人,此时路景延才面色阴沉眉头紧锁,胸口闷得出奇,他知道柳砚莺虚情假意是个没心肝的女人,却没想到她能做到如此程度。
昨日被他拒绝,今日便投向世子。
只是既然有了前车之鉴,她为何还要蓄意接近路承业?
瑞麟。路景延思来想去,绝不是不甘心地又将瑞麟叫进来。
三爷您吩咐。
去弄清楚,她到底去了常翠阁还是玉清苑。
哎哎好嘞。
*
两日后,正月底。
柳砚莺抱着琵琶在老夫人屋里唱曲,听秋月进来通传,说路景延来给老夫人请安。
抚在弦上的手一顿,柳砚莺站起身,去服侍老夫人从塌上坐起,披上外衣。
老夫人拍拍她手背,温声道:砚莺,你先出去吧。
是,老夫人。柳砚莺行至门边,路景延已在门外等候。
他身形高大俊朗极易辨认,柳砚莺只是站在门上的黑影前,便想起那日他刻意俯身戏耍她的羞耻,顿时气得牙根痒痒,推门而出,眼不见为净地垂首见礼,而后头也不抬地转身步入长廊。
路景延顺她离开的方向瞧了眼,这才掀衣袍迈步跨过门槛。
祖母。
老夫人正由秋月侍候着佩戴防风抹额,朝路景延招招手:快来,坐到祖母身边来。
约莫是预料到孙儿此行是为辞行,老夫人说起话来都格外柔缓。
路景延颔首在老夫人身边坐下,见老人提前为分别感到遗憾,阐明来意:祖母,我不是来辞行的。
老夫人目不转睛望着他。
路景延微笑:我是来告诉您我这就不回沧州了,我已在京中托吕濛找到去处,将来就留在京城了。
前世平旸王和世子战死,王妃一蹶不振,路景延也频频离京出生入死,老夫人年老体弱,却成了府里上下唯一可靠之人。
能够留在京城她老人家身边,也算弥补前世遗憾。
不回沧州了?老夫人惊愕,抓着路景延的手紧了紧,此话当真?可跟你父亲母亲说了?
已说过了。
好,好,留在京城好。老夫人自说自话地点了点头,忽地想起,三郎,你托吕濛找了什么差事?
路景延答:圣上在城东成立了新卫所,归庆王统辖,负责保卫皇城行征伐事。我在军中资历尚浅,好在有舅舅和吕濛作保,得将军赏识任城东校尉。
老夫人眯了眯眼,老眼朦胧由衷欣慰。
她知道自己这个庶出的孙儿远比嫡出的孙儿能干,好在嫡孙可以袭爵,不至于在她百年之后还一无所成。
说完正事,老夫人看着路景延高兴,越看越喜欢,就让秋月也出去,单独拉着他说了好一会儿话。
她见路景延余光瞟过柳砚莺留在屋内没有带走的琵琶,笑道:那日你们在四方亭,我听见砚莺唱了首什么。
《玉楼春》。
是《玉楼春》?老夫人笑了笑,那可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情爱之曲,看来这丫头和我只是嘴硬。
路景延正替老夫人剥一只桔子,祖母是说?
老夫人拍拍他手背,又笑道:还不是你那大哥的事?起初砚莺还说呢,要跟在我身边哪儿都不去,若是进了你大哥屋里她就变成水鬼溺死湖里,你说她立这么毒的誓,我能不信吗?
路景延跟着淡淡一笑。
若跟了世子她就变成水鬼溺死湖里?
亏她说得出来。
老夫人乐呵够了,继续道:现在看来她对你大哥并非无意,既然如此我就也不多做阻拦当那坏人了,你大哥也不是不懂规矩的人,待他成家立业,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路景延听过只事不关己地淡笑着,又和老夫人说了些府里吃穿用度上的小事,这才起身告辞。
作者有话说:
路哥无语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