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砚莺心中讥诮,小小年纪就知道拿人清白做文章,不加以约束将来可还了得?她多好心,还不是人家嫂嫂便教授为人处世的道理。
再看路云真那咽不下这口气又不敢正眼看自己的样子,约莫是挨了一顿训斥,柳砚莺暗自拍手叫好大快人心。
等到佛堂的梵音佛唱都终了,人也散了,秋月陪着老夫人和法师在禅房听讲,柳砚莺独自在佛堂里整理适才布置的供品,一件件收进篮内,就见路云真一个人走进来。
她扭扭捏捏看了佛堂内一圈,见只有她们两人,这才问:柳砚莺我我昨天回到后山小筑,怎么不见你?
柳砚莺疑惑,原来路景延还没来得及找他妹妹求证,那她刚才在眼神躲闪什么?难不成是良心发现惶惶不安?
回四小姐,昨日我在屋里等不到你和小冬,怕老夫人等太久就自己先走了。柳砚莺说得轻描淡写,也不提世子,算是给双方都留点余地。
路云真怔住,惊愕问:你穿那样是怎么走的?
柳砚莺半点没瞒她,眼珠子一转:我跑出去遇见了三爷,是三爷叫瑞麟去给我拿了套衣服。
她说得轻描淡写,路云真却被天打五雷轰了一般:你你你跑出去遇见了我哥哥?
柳砚莺点头称是,笑容明艳:三爷是位顶好的好人,见我窘迫慷慨相助。
路云真慌了神:你你们?柳砚莺!你好不要脸!
柳砚莺心里得意,但脸上只做委屈状:四小姐不要血口喷人,我等不来四小姐,又怕有人闯进来,就只好自己翻窗出去找人帮忙了。
路云真急得跺脚:柳砚莺!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告诉你,你休想进我哥哥屋里。她话说一半还不自信起来,你,你就是进去了也比不过妙儿!
哦~敢情那个与她交情甚笃的刘家小表妹也相中了她哥哥。
柳砚莺本来还想多膈应她几句,眼神却蓦然越过路云真看向门外。
那儿来了个人,侧光而立,柳砚莺看着那人道:四小姐切莫误会,什么比不比的,我与三爷清清白白,是三爷宽待下人,随手帮了我的忙。
来的正是路景延,他身材颀长站在门外像一株挺拔有力的乔木,只是今天的乔木因着天干物燥极易点着。
他道:云真,跟我出来。
路云真扭脸见是她哥,心里登时没了底,哥哥
路景延冷声下最后通牒:出来。
路云真绕一大圈什么也没办成,还适得其反送了柳砚莺一程,又急又怕,连呼吸都粗重,脚步沉沉走出去。
恰好柳砚莺东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挎着篮子从佛堂出去,路过门口那两人时,刻意竖起耳朵聆听,依稀听见路景延话音沉沉和路云真说着什么,而路云真则说不出话只剩抽噎。
柳砚莺心情大好,朝偏头落泪的路云真福了福身,脚步轻快兀自走远。
想算计她?再多活一辈子吧!
作者有话说:
昂首挺胸柳小鸟.jpg
(希望追文的UU谅解我老改书名,刚开文总想调试吸引大家点进来,见谅见谅!)
第13章
未时日央,王府车队准时回京。
柳砚莺看路云真下车时踩着轿凳还在抽泣,约莫是在山上被路景延凶得狠了,返程时坐在车架里越想越委屈,跟小冬哭诉,说着说着就又难过得忍不住了。
该!柳砚莺解气得很。
她看向骑在马上注视着女眷慢腾腾下车的路景延,心道不能浪费这个机会,昨日帮她解围她谢得匆忙,哪能不再专程找上他好好道谢?
都到嘴边了。路景延,她是一定要吃下去的。
短短一月能有此进展她已十分满意,她自认只差临门一脚,若能在他月底临行前互通心意,柳砚莺就什么都不怕了。
至于这临门一脚怎么踹,她有前世成功案例,照搬过来便可,不费吹灰之力。
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情三月雨。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注1)
柳砚莺枕下拿出她珍藏的诗歌集,选了《玉楼春》中的一句,拿宣纸盖在书本上,一笔一划描摹着抄下来。
双手捧着纸片呼呼吹干了,装进自己贴身佩戴的小荷包里,趁午间各个屋奴婢都在厨房等饭的时候交给瑞麟,让他代为转交给路景延。
情书还是要带为转交才更缠绵悱恻。
瑞麟经过小崇山禅房一事,早将柳砚莺当半个主子来看,忙不迭接过去,打包票一定好好送到。
是以路景延收到东西时正在用膳。瑞麟布置好餐食,又从食盒里把荷包小心翼翼掏出来,路景延见了那荷包先是蹙了蹙眉,旋即哼笑了声,笑声轻蔑让瑞麟摸不着头脑。
怎么?三爷认得着荷包不成?
路景延放下银箸,勾手让瑞麟把那荷包递过来。
他将那豆绿的小兜挂在指尖,前前后后看了番,极富耐心,像是看着一位久别的老友。
前世,世子身上就戴着这个香包,形状颜色大小都一模一样。
原来是这么得来的。
她倒是省事,将上辈子用在世子身上的手段再给他用一次,连点心思都不愿意多花。
也对,在她眼中自己不过是助她上位的工具而已,若非前世世子不中用,她也不会想到要将筹码全都压在他这个庶子身上。
瑞麟见路景延见了这荷包不是多开心的样子,赶忙献宝:三爷,砚莺姐姐说荷包里还有东西呢。
什么东西?
这我不知道,她没说,只说要您亲手拆开来看。
路景延面上笑得讥诮,听瑞麟说荷包里还有别的,却仍两指撑开了那荷包往里一看,里头是装在纱布里的一袋香料,以及一张对折的字条。
路景延将那字条取出来,在掌中摊平,念了出来: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情三月雨。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他知道这诗的后一句是: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也不知世子前世的荷包里藏没藏着这个字条。
瑞麟没读过书,只听出了诗中旖旎,旋即红个大脸:三爷,砚莺姐姐真有才情。
路景延看着那字条,嘴角勾着抹绝非欣慰的笑:这是抄的,还抄错了。
啊?
给我拿支朱砂笔来。
瑞麟赶忙去到书房的桌案边磨墨,又取了支狼毫笔沾上朱砂墨,小跑回去递给路景延。
路景延将桌上碗碟往边上推了推,将那字条重又书写一遍,他的红字叠在柳砚莺的黑字之上,半盖半遮,写得似乎一样又不全然一样。
写完将笔搁下:等墨迹干了,就把这荷包连皮带瓤给她还回去。
是
柳砚莺的情诗一看就是按在书上描的,原文该是潇洒落拓的草书,她识字不多,有些连笔认成了比划,横平竖直纠缠在一块儿,写得莫名其妙。
她自己是不知道的,所以再瑞麟找到她将荷包还回去的时候,只当是路景延不收,她本来也预料到了,路景延那个人冷静自持,又马上要回营,怎么会轻易和女子定情。
柳砚莺见瑞麟那稀奇古怪的表情,就知道结果不一定好:有劳了,三爷可打开荷包看了?
瑞麟点头:看了看了。
可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但三爷给您回信了!
柳砚莺惊喜:在哪呢?
瑞麟急着走:装回荷包里了,您拿回屋看吧,我们在这儿说话难保有人看见,我先走了。
柳砚莺心里正因为这意外之喜感到高兴,没往旁处想,只当是终于将路景延这臭石头捂热了,揣着荷包在怀里,直到夜里才敢借窗外微弱月光看上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