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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痛哭声中,沈菀忽然站起身来,呜呼高喊道:“盛瑾该死!”
姜弋被她吓了一跳,想把她拽回来时,沈菀已经跌跌撞撞朝前,在被禁军拦下来之前,跪在了台阶下面。
乌发披散着,没有半点装饰,妆容早就在奔波中被风吹散,苍白的小脸布满了泪痕,只是这眼泪是为谁而流,还有待考究。
不顾旁人异样的眼神,沈菀哭得悲痛欲绝。
“我父亲远在塞北,昔日皇上把我当亲生女儿看待,如今竟死得这般不明不白,不止是我和诸位大人,只怕天下百姓都将群起激愤,恨不得将杀人凶手千刀万剐!”
她怒骂着,混着哭腔的声音在夜中甚是嘹亮,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到。
不少当年追随建康帝的老臣皆暗自垂泪,既念君臣之恩,又道世事无常,不知不觉中啼哭声越来越浓,回荡在大殿之外。
盛瑜俯视着沈菀,心里却绷紧了一根弦,面色不曾有半点改变。
“郡主大义!父皇在天有灵,看见郡主为他申斥,想来也能安息了……”
“不!”沈菀却陡然变了声调,仿佛揣着巨大的仇恨一样,捏紧了拳头,咬牙道,“皇上死得不清不楚,我们一定得查明白。还有这幕后凶手,盛瑾顽劣不堪,胸无点墨,若非有人相助,定然不能成事。二皇子还得将此事彻查到底,揪出所有的帮凶,绝对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
姜弋想为沈菀辩解的话就那么堵在了嘴边。
那一瞬间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他立马站起来,义愤填膺。
“阿箬说的没错!绝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凶手,除了盛瑾和卫家,背后肯定还有不少出谋划策之人,二皇子必须得将他们全都揪出来,同主犯盛瑾一起处置!”
令贤侯和建安侯相视一眼,也跟着上前请命。
沈菀这是想拖延处决盛瑾的时间,好争取更多的机会为盛瑾翻案!
盛瑜明显也想到了,看着她的眼神一寸寸冷了下来。
偏偏她这是义举,盛瑜一时竟然找不到话反驳。
“灵善郡主所言在理。”长久的沉默后,盛瑜才道,“那便依郡主所言,彻查盛瑾手下的幕僚及所有与盛瑾接触过的朝臣、宫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他一字一句地砸落在地,重如千斤。
皇宫里的太医轮番为建康帝检查,确定他确实死于中毒,沈菀跪在人群中,纵然不可直视龙颜,但还是趁着旁人不注意,抬头看了一眼。
建康帝如同被夺去了生命的枯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气息。瘦弱的身躯撑不起明黄的龙袍,乌黑的眉眼深凹着,那双眸子紧闭,僵冷的胸膛不见半点起伏。
比起对死人的恐惧,沈菀心里更多的是悲伤。
纵使建康帝曾经误信小人谗言,险些害了姜武侯府上下,但是沈菀也能理解,他是一国之君,经不起半点背叛,否则颠覆的便是整个国家和臣民。
她想起成婚之前,他半躺在龙床前的喃喃之语,字句关心,却也透着油尽灯枯的腐气。
沈菀忽然就很后悔,如果当日她尽早让月澜进宫为建康帝诊治,是不是他就不会死,是不是盛瑾和卫家就不会遭此一劫?
可万事没有如果。
沉思之际,沈菀不经意抬眸,却瞥见了角落里一道身影迅速隐去。
第225章 潜入地牢
皇帝驾崩的消息一夜传遍了整个京城,随之而来的是太子投毒,卫家下狱,百姓中不乏义愤者,也不乏质疑者。
但所有的声音,也逐渐在朝廷的严密搜查下偃旗息鼓。整个京城人心惶惶,唯恐禁军抓着抓着就抓到了自己头上。
比起外面的喧闹混乱,姜武侯府要宁静许多。
所有的红绸都被撤下,挂上了白布,喜事变丧事,所有下人都低声不语,惶恐地行色匆匆。
姜弋端着晚饭到沈菀房门之外,敲了敲门,里面并无人回应。
他叹了口气,语气中难掩悲沉。
“阿箬,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你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出气。青竹说你午饭都没吃,为了你腹中的孩子,好歹也吃点吧。”
“建安侯他们已经在紧急商议着如何为太子翻案,我打算今晚找个机会去地牢看看卫辞,你有什么话要带给他的吗?”
姜弋说到此处,里面仍无动静,他的眉心狠狠一跳,猛地推门而进,空荡荡的屋室,惊得他砸了手里的托盘。
皇宫北苑地牢之外,这里守卫森严,尤其是里面还关押着弑君者废太子,盛瑜更是加派了一倍的禁军严加看守。
只是再坚固的城墙,也难免会留下一两个空隙。
“今夜守夜的禁军统领是我爹的门生,若不是他的帮忙,我也没办法带你到这里。”
花架下,温聿看着对面的沈菀,眼里不再带着从前的戏谑,深沉得只剩下幽暗。
“可是菀菀,你得想清楚,若是被发现了……”
她穿着一身宫女的服饰,手中还挎着一个食盒。
“放心,若是被发现了,我不会连累任何人。”
温聿叹了一声,“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时间紧迫,沈菀来不及与他细说,只是转身离开之时,还是没忍住回头向他道谢。
温聿惨淡一笑,“行了,若换做是我,都未必有勇气去地牢,你若见了他,代我向他问好。”
不是他胆小,只是他必须得活着,建安侯府不能卷入其中,不然就真的没人替东宫翻案了。
地牢内阴冷湿暗,这里关押的全都是犯了重罪的大臣或者宗亲,直接跳过了大理寺的审判,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沈菀屏住了呼吸,步伐急促地穿过了铁门,一路向下,脚步却蓦然停住,在看见那靠在牢门上的人的时候。
沈菀丢了食盒,大步上前,颤抖着手拂开他脸上的碎发,露出了那张遍布血污的脸。
“小舅舅……”
沈菀蓦然红了眼眶,忍着强烈的涩意唤醒了他。
卫辞仍穿着那身喜服,身上便遍布血淋淋的鞭痕,一道道深可见骨,血肉模糊。他的脸苍白得不见半点血色,偏偏又凝着一块块青紫与血污。
睫毛轻轻颤着,他缓缓苏醒,眼前的沈菀让他恍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你怎么来了?”
虚弱的声音压抑着思念与震惊,隔着牢笼,卫辞伸出了手,却在看见自己满手的脏污时又收了回去。
沈菀却反握住了他的手,又不敢太用力,唯恐弄疼了他。
两人都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肯让对方为自己担心。
“是温世子送我进来的,你放心,没有人发现的。”
卫辞目光几近贪婪地看着她,嗓音低沉暗哑。
“抱歉,我失约了,没能把你娶回家……”
沈菀摇着头,强忍着眼眶中的热泪,“我只要小舅舅平安无恙。”
“盛瑜没有为难你们?”
“没有,他现在忙着处理先皇后事,腾不出手对付我们。”
“那卫家……”
“卫家没事,太子一事尚未决断,又有建安侯他们从中周旋,盛瑜应该暂时不会动卫家。”
卫辞闭了闭眼,将悬在心头的石头渐渐放下。
“小舅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相信太子不会做出这种事,可是盛瑜他……”
“菀菀。”卫辞打断她,“这件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沈菀错愕,“你说什么?”
“太子翻不了身的。”他说,“盛瑜蓄谋已久,而且还是和裴云渡勾结,只怕现在先皇身边的人都被他们处理干净了,至于那些所谓的人证物证,想要捏造更是轻而易举。”
“难道就这么看着他们逍遥法外吗?”
卫辞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你信我吗?”
沈菀泪眼朦胧地抬头,毫不犹豫地颔首。
卫辞淡淡一笑,声音温柔轻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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