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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景襄悄悄扯她的袖,暗中提醒她。
这时,管家宋瞿拿着一把油纸伞出来,“苏院首,今日降雪,回去的时候务必撑伞。”他仍是觉得不放心,“还是让相府的轿子送您回去吧?”
苏秉淮接过伞,笑着婉拒了。
一人一伞在白雪中渐行渐远,背影落寞,形单影只。
梁映章觉得比刚才送别沈鸢时,心里还要难过。她不禁问道:“苏院首这种身份的文官,怎么身边连个仆人车夫都没有?”
宋瞿道:“苏院首向来喜欢独来独往,行事作风也与一般的官员不同。如今书院关门,他今年又去山中暂居过冬了。”
“去山里过年?”梁映章吃惊道,听上去好可怜。
两人一道走进府内,梁映章忽然想起一件事,便上前扯了扯陆景襄:“你方才拉我,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
陆景襄见她一脸无知,摇头道:“你可知苏秉淮是谁吗?”
“白鹿书院院首啊。”
“那你知道他一阶白门,从无品级的文人,是如何当上大魏四大书院的首席之位?”
这梁映章怎么知道啊。
陆景襄回头望向相府高大的牌匾,白雪朱门,高门深院,片片雪花从无尽苍穹中落尽偌大的天井里,记忆中一抹鲜红闪过眼前。
“喂,你在想什么。”梁映章见他正在发呆。
陆景襄回过神来,背靠柱子,打算好好教教她京城里的人情世故:“五年前,苏秉淮揭发骊南王造反有功,拜入宋相门下,成为宰相高徒,接任了白鹿书院院首之职。”
“这跟我说的有关系吗?”
“你刚才问他是不是要回乡跟家人团聚?他哪还有家人。他揭发骊南王造反的罪证,一家人除了他全被骊南王斩杀。”说完,陆景襄想起苏秉淮离开时雪中的落寞身影,冷哼了声:“以全家人的性命,换来了拜相入朝的地位,也不知他后不后悔?”
梁映章一巴掌打在他胸口:“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无情的话!”
“我无情?”
陆景襄捂着胸口吸气,没曾想她手心不大,一掌打下去竟然这么有力,陆景襄怀疑再重几分会被她拍出血来。
“失去家人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无法弥补的痛苦。你怎么可以这么揣测苏院首的想法?”梁映章心里的痛楚也被戳中,她没爹没娘,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所以时常怀疑自己是梁辉捡来的孤儿。
豆大的眼泪从她发红的眼眶里掉出来,陆景襄当场急了,拿自己金贵的袖子替她擦眼泪,“你怎么哭了?让相府的人看见还以为是我欺负你。”
“你堂堂小郡王,还怕相府的人?”
梁映章一下一下地抽鼻子。
“你是不知道姨娘浇水的手柄抽在背上有多痛,小时候我弄坏她的花圃,老被她打。宋清辞还在一旁背七律。姨娘打我的节奏也变成了七律。”
梁映章破涕为笑,转过脸去:“你快回去吧。还跟着我做什么。”
“笑了就好。”见她雨过天晴,陆景襄总算松了口气,也很有成就感,“你比明珠儿好哄多了。她更像个孩子,耍起性子来怎么也哄不好。”
“你那个妹妹……的确挺难哄的。”
“将来我们成了一家人,你会喜欢上明珠儿成为好姐妹的。”
“谁和你成为一家人!不要乱说。”
“现在是乱说,我会很快让它成真——”
陆景襄毫无预兆地捧住梁映章的脸,在额头上重重亲了口。
梁映章气急败坏地将他推开,这在她们乡下都算是耍流氓了。她捡起地上一根枝条,追着去,一抬眼望见了对面站着的人:“陆景襄!你——兄长。”
雨雪霏霏,在露天的庭院里簌簌落下,宋清辞的一双目光比雪还凉。
陆景襄随意打了声招呼,“表哥”,便志得意满地离开了。
昨晚那个比梦还离奇的景象重新闪现了梁映章的脑海里,原本她都要忘了,但是在一见到宋清辞后,又不得不回忆起。身体的某个部分像着了魔似的,灼烧起来。
她丢掉树枝,尴尬地无地自容。
“犯了错就想走?”
宋清辞哪会轻易放过她。在目睹了陆景襄亲她后,他胸中的妒火无处发泄,即便是被冷雪落了一身,也无法平复心中的怒意。
梁映章被他拉到旁边的假山里,原来这假山里面还能藏人,就算是有人路过,也不会轻易发现里面躲了两个人。
外面的雪无拘无束地下着,里面的人昏天暗地融入进彼此唇舌间。
“想起昨晚的事了?”宋清辞低喘道。
梁映章的额头都被他的指腹磨红了,没敢看他。宋清辞刚才那副样子,好像真的要把她拆骨入腹,令她不由得想起昨晚的克制到达他的底线了。
宋清辞没再动她,为她整理好容发,握着她的手走出假山,“那条玉带你收好,他日我要你亲自为我戴上。”
走了两步,后面的人却不动。
宋清辞回身。
梁映章松开了他的手,离他远远的,目光垂在地上不知道在盯着什么东西,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兄长真的喜欢我吗?”
短短几个字,语不成句,不知是冻的,还是心里在颤抖。
宋清辞伸出手去碰她,却被她躲开了。
她倔强地立在原地,就是不敢抬头:“大户人家讲究门当户对,娶我这种没有家世出身平民的女子,肯定会被人笑话。我也怕你以后对我厌了,喜欢上了别人。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可我无法容忍这种事,对任何一个女子都是不公平的。所以,你要想好了——”
这次,她终于抬头,对上了宋清辞充满动容的眼睛,“娶了我,就要抛开世俗成见流言蜚语,一辈子只能爱我一个。我老了丑了,你也不可以嫌弃。就算公务在忙,不可以几天不理我,不跟我说一句话,因为我会多想……”
来不及说完,宋清辞抱住了她,他的手在她柔韧的腰肢上微微颤抖,脸颊紧紧贴着她的,“你说的这些,我全答应你。”
“还有很多呢。”
“好。”宋清辞失笑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笑?”
梁映章最初没有抱多大希望,列出这么多苛刻的要求原本是想劝退他,没想到宋清辞全盘接收了,也不知道该说他是冲动呢还是有勇。这种事难道不应该过问下长辈父母再做决定吗,难不成就算是他们反对,他也要娶自己吗?
宋清辞抵着她的额头,笑了一下,道:“宋家祖训中有一条,凡子孙后辈必须遵循一夫一妻。三妻四妾是不允许的。这是先祖立下的规矩。你的担忧并不会出现。”
“是吗?”梁映章支吾道。
“告诉你一个秘密,先祖宋玠的原配妻子沈氏是他的义妹。像不像你我二人?”宋清辞贴在她耳边,笑声传入她耳朵里,痒痒的。
梁映章一把推开他:“兄长,你该不会有那种……恋妹癖好吧?”
宋清辞扶额,又开始语出惊人了。
***
若水院里,宋相站在书房的走廊上,望着从头顶夜空飘下来的细碎雪花,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
白日里下了一天的雪,地面上早已积了薄薄的雪,脚踩在上面,会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宋相被脚步声打断思绪,朝管家看去。
宋瞿道:“相爷,今年雪下得格外早,是个好年。”
宋相望着月色,拂须道:“宋瞿啊,我在想一件事情。我派去青镇打算将梁辉的棺椁转移厚葬,却发现里面是个空坟。四十年前救了我一命的人,究竟是谁?”
宋瞿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第48章 僵局
孟府。
书房内,孟欣正在缠着孟岙山让他把自己调回白鹿书院,“祖父,我何时能回白鹿书院?你知不知道,自从我被调到青麟书院后,有多少人在笑话我?”
孟岙山被胳膊被摇晃,笔下的字立即变得歪歪扭扭。他叹气道:“你就先在青麟书院里好好读书。过了年我就把你调回白鹿。”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