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怕呢。一个小小的三品官家的女儿,有什么可怕的。孙明悦一口气干了一壶茶,这才浇灭了一点怒火,我是□□后!当初那样折辱伤害相见,灌她毒药,差点害她无法生育,如今居然当众责怪她没有孩子,真恶心!她这样的人,哪里配正位中宫?
荣相见在一旁拍着她的背:消消气,我都不气你气什么?
你这个人脾气怎么这么好?
不是脾气好,是白白气坏了又有什么用呢?她巴不得你气,巴不得你们夫妻离心,好让她的人乘虚而入呢。横竖她赏过来的人,显晖是不会多亲近的。就当请了一尊菩萨在那供着吧。
惠贵妃笑道:这话明白。要时刻记住,你们是高门贵女,陛下亲封的郡主,圣旨赐婚的王妃。不要为那些人气急败坏,太掉价了。
二人正在福宁宫受教,不一会儿外头通传,说煜王和允王前来请安。
哟,谁的消息传得这么快?你们猜他们是来请罪呢?还是来请罪呢?惠贵妃正打趣着,显旸和显晖兄弟两个已经并排进殿行礼了。
允王讨好似的看了一眼明悦: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她立即将头扭到一边去。
相见笑道:在说公主,她的月份大了,也许下一次来信,就要生了。
那我们要做舅舅了!这还是头一遭当舅舅。
显晖赶紧给惠贵妃又行了个礼,恭喜惠娘娘要有外孙了。
提起这个话题,惠贵妃别提多高兴了,不过知道孩子们有话要说,便只留他们坐了一会儿,叮嘱了几句家常过日子的话,就叫他们各自出宫回府了。
从福宁宫出来,孙明悦一直挽着相见,把允王丢在后头。直到各自上马车才分开。路上,相见软语劝她:别冲他发火,这又不是他的错。要把所有矛盾,全部转换成你们两个共同面对的矛盾。
孙明悦倒是听进去了,可是允王府的马车一开动,里面就飘出来一句:那武家姑娘漂亮吗?
荣相见当即翻了个白眼。
周显旸在一旁摇摇头,这个五弟,也太直白了。
他顾不上前些天冒失的尴尬,跟着相见进了马车,打听究竟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来了个侧妃?
相见把现场的事大略说给他听,周显旸冷笑:张妍还真有点长进。
相见听了扑哧一声:普天下大概只有你会这么蔑视地喊她。
我没那个意思,周显旸意识到言语间失礼之处,有些不好意思,她做俪贵妃的时候,什么事儿都明火执仗地来,事还没办五分,气焰就有十二分,一心想压过我母亲。
相见第一次听周显旸回忆童年时光中的母亲和张皇后。
如今她也知道迂回了。之前在王府里安插的人被清理干净,现在干脆换个路子,明着来。先请示皇上,刚才我和显晖在席的时候不说,偏等只有女眷的时候提,让你和皇贵妃没办法当众拒绝。
你心中有数就好,以后武家姑娘进门,你防着她些。
防什么防?周显旸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放心,我不会让她进府的。
相见怔了一下:为什么不让?不说这是帝后的意思,就是你那一大家子,也的确需要找个女人来管,来帮你往来应酬啊。这是我最后一回以煜王妃的名义进宫了,以后我也不想在皇后面前做小伏低。武家姑娘既然是皇后举荐,就让她去伺候这个盛气凌人的婆婆吧,正好。
你说什么?周显旸满脸难以置信,你真心想让我纳她?
相见问:不可以吗?
荣相见,你没有心吗?!
第128章
周显旸面色如霜, 气息滞重,罕见地在她面前生了气。
荣相见从没见过他这样:我怎么没有心了?
我们已经和离了,你凭什么替我答应纳侧妃!
荣相见好笑:这事你都知道一个时辰了, 这会儿发什么脾气啊?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我不明白。
你为了摆脱我,就这么急不可耐?随便塞个女人给我, 你当我是什么?
荣相见也生气了:是你的父皇和母后要给你纳侧妃。你不愿意, 找他们说去,又不是我给你张罗的。难道你要我当着满京城贵胄的面,违抗尊长吗?
他们不是我的父皇和母后, 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周显旸厉声道,心痛不已,仇人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伤心半分。可是你
你是我最爱的人!往日,你要和离,要清静,要自由, 我都答应你,你却这样作践我, 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荣相见被他吼得红了眼睛:是啊,你对我失望了,我本就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好!你赶紧告诉宫里我们和离了, 再去重新纳个让你满意的王妃去!
周显旸张了张口,气得心火灼烧, 只挑最狠的话说:不!我不和离!我要你永远没办法离开我,要你永远也没办法住进慈溪街的新家, 要你看着那个你替我点头的侧妃进府, 给你敬茶磕头, 跟你姐妹相称,同进同出,让你体会一下生活里被莫名其妙塞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说罢他推开车厢门,从行动的马车直接跳上了雪花的马背,留下一句谁也不许跟来,而后扬长而去。
荣相见心道不好,他要去毁了和离书。和离书若没了,就前功尽弃了。
她立即拔下发簪,卸了发冠,叫停马车,借了小南的马朝前追去。
眼看出了城,离周显旸只有两丈远,空中乌云聚顶,瓢泼大雨毫无预兆地浇下,马儿立即慢了速度,转眼周显旸就在弯道处没影儿了。
这雨也把荣相见的气性浇得透心凉。眼泪随着滂沱大雨冲刷着脸,瞬时将精心妆扮全都冲净了。
算了,谁让她只是一个女子,一个做不得自己主的人,根本不能算一个真正的人,和府里的奴仆没什么区别。
她一边丧气着,一边信马由缰,往一旁小路走去。高高的茅草后,掩着一个破败的土地庙,她下了马准备避雨,忽然听见一声女子凄厉呼救。
她头皮发麻,想也没想就冲了进去。
只见一光着膀子的男人,把一个农妇压在地上。
她二话不说,在地上挑了一块最大的石头,抄起就朝那人后脑砸去,把人砸得鲜血直流,死死扑倒在女人身上。
那下面的农妇吓得大哭。荣相见把那人搬开,把农妇扶起来,这才发现竟然是个孕妇。
真是丧心病狂。
荣相见赶紧搀扶她坐到一处茅草堆积的地方。
多谢姑娘救命那农妇浑身打颤,口齿都有些不清楚了。她身上布衣打满了补丁,想是为生活奔波所苦。
荣相见问:你怎么一个人啊?你丈夫呢?你一个人实在太危险了。
我家那口子,上月跳河救人家落水的孩子,没了 提起丈夫,妇人静静躺泪,我自己摘了点果子去城里卖钱,回来路上突然下了雨进来避雨,谁知道这个人藏在石像后面,他就
说着,那农妇又失声痛哭,这世道艰难,全都压到她背上了。荣相见很是心疼,为什么好人没好报,还要让这个无辜的女子来承受一切后果。
她抱着农妇好好安抚了一番,等她情绪好些,荣相见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发簪刚才为了骑马全都褪下了,只剩一对耳环。她取下来塞进那妇人手中。
又摸了摸自己的手,摸到那对玉镯,还有那对装着暗器的手镯。她一愣。这些日子,她都习惯戴着,完全忘了周显旸母亲留给他的东西,忘了还给他。
这自然不能送人,她把两枚宝石戒指全摘下来,又解开了颈中的金项链,一起塞给她。
这些,你拿去当了吧,足够你过一段舒服日子,日后置几亩地,做个小本买卖的。眼看临盆,你就不要再操劳了。
那农妇一脸羞愧:这怎么行?你救了我应该我送谢礼才对,怎么能要你的东西?
拿着吧,没事的,我还有。荣相见看着她沧桑的脸,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你住哪里,我提前给你备个稳婆和大夫。不然你一个人在家生孩子,有了什么差错就难办了。
农妇感激地想给她磕头,荣相见赶紧扶着她的肩膀,不许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