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千葵说无可说,只好点点头,像局外人一样地应和。
打这种亲情牌,对实际上没经历过这件事的她来说,完全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只是徒增尴尬罢了。
她低下头,刚想坐到罗颐州对面,对方却冷不丁道:小葵不想坐哥哥身边吗?
一脸苍白的病气少年交叉双手,垫在下巴的位置,眼中带了些期待:我记得你以前最黏哥哥了。
潘千葵:?
怎、怎么还有这回事?
还未等她有所反应,林暮晃已经帮她拉开了椅子,语气自然:千葵,来。这个位置靠窗,看风景视线好。
不管是语调还是表情,少年都显得那般和风细雨,毫无异样。
如果没有系统的黑条数值播报,这场面简直能称得上和谐融洽、和和睦睦。
但是,罗颐州似是当真想念极了妹妹,用带了些讨好的语气,低声下气道:小葵要看风景的话,不如来哥哥这边?我这个位置是视野最好的
他正要起身把位置让出来,突然脸色一变,急忙抽了张餐巾纸,折起来捂在唇边。
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响起,血很快染红了纸巾,触目惊心。
封天宁一声长叹,上前给他顺背:我就说过,您情绪不能大起大落的,哎
说着,他低姿态地请求道:小公主,能否麻烦你拿杯热水过来?
封天宁很清楚,罗颐州是在使苦肉计。
尽管心里不太赞成,但明面上还是得卯足了劲地配合。
罗颐州一脸虚弱地摇头:没、必要,这一定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在替小葵惩罚我。如果我多咳两下,能让小葵消气的话咳、咳咳
一般来说,到这一步的时候,少女就该说着我怎么会生气,然后慌慌张张地替他去倒热水了。
只要她过来,接下来,就没可能再让她回去。
他一边咳着,一边等着潘千葵叫着哥哥你没事吧,一脸焦虑地急匆匆扑来。
以前二人也不是没发生过口角,但只要他开始犯病,少女就会完全遗忘之前闹过的不愉快。
接下来,不管是要求她超负荷抽血,还是去面对可怖的妖物,她都会一口答应下来,条件只是哥哥你赶紧去休息。
然而
事实证明,他编的脚本再好,也禁不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就在他自以为稳操胜券之时,林暮晃突然转过身,对服务员挥手道:领班姐姐这边有病人,方便拿一壶热水过来吗?
*
少年特意在一壶上咬了重音。
因着隐私的要求,服务员都离得远远的。但离得远并不代表服务懈怠,因此林暮晃挥手的同时,领班就应道:好的,请您稍等。
于是,在罗颐州逐渐凝固的视线中,林暮晃顺势拉着少女坐了下来。
少年像是一个毫无心机、情商巨低的缺心眼,喋喋不休地向她叮嘱道:千葵,你哥他好像身体不大好喔,也不知道得了什么重病飞沫能传播的疾病太多了,还是让我来跟他面对面坐吧。
他脸上不带任何嫌弃之意,手却是诚实地猛挥走面前的空气,摇头道:他刚才咳了那么久,都不知道有多少病毒了领班姐姐,能顺便拿瓶酒精过来吗?
听到领班回答好的,少年才像想起来罗颐州还坐在这里似的,爽朗地对他露出了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千葵体质不是特别好,现在又是换季的时候,我担心她会生病绝对不是针对你的意思啦,哥哥
他笑眯眯道:可以这么叫你的吧?千葵既然这么叫,那我跟着她叫了,哥哥,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少年摆出了跟罗颐州相似的姿势,左手百无聊赖般地支着下巴,然而,区别是,他稍稍侧了下身,将右手随意地搭在了潘千葵的椅背上。
看上去,他似乎只是嫌这里的位子太过逼仄,舒展了一下身体。
然而
从罗颐州的角度来看,林暮晃这动作,无异于是一种挑衅。
像是把不吭声的少女圈在怀里似的,他身上那股执拗又排他的独占欲昭然若揭或者说,他就是故意要做给他看的。
然而,少女却无知无觉,并不知道自己正深陷于流沙中。淹没她的,将会是无底洞般的贪婪与占有。
罗颐州抿住唇,生起了一丝不快。
恰在这时,领班的高跟鞋咔咔响起:打扰了,这是您需要的热水请问消杀是现在就进行吗?
*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酒精的醇香在空中飘散。
领班干活的动作越利索,就衬托得罗颐州的表情越冰冷。
不过,他的失态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不好意思,我想请问罗颐州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这位是?
封天宁没有跟着坐下,而是站在了罗颐州的身后,态度恭谨得几乎要和阴影融为一体。
小公子,这位就是林暮晃林同学了。
罗颐州点点头,表现得和气又疏离:这段时间,劳烦你替我照顾小葵了。
绝口不提林暮晃连续拉黑了五个他们的手机号码这件事。
但林暮晃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微笑道:不辛苦,我照顾得很开心,照顾一辈子也没问题。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连带着你的份也一起照顾了。哥哥的身体不好,照顾人这种费神的事,让我来就行。
罗颐州:?
啊,不好意思,刚才是我胡说八道的。
这就服软了?
罗颐州忍不住开始怀疑,刚才所谓的挑衅和针锋相对,是不是只是自己的错觉。
这人也许单纯只是一个噎死人不偿命的二愣子?
他的内心刚浮出一丝轻视之意,便听到林暮晃微笑着继续道:我说如果你不介意,这绝对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哥哥怎么会介意呢,对吧?
罗颐州:???
瞧出了小公子似要憋不住火,封天宁适时以打趣的语气道:林同学这人很幽默的,小公子,你有所不知啊,刚才自我介绍的时候,他还跟我说,是小公主的男朋友呢
此话一出,场内原本充满了火药味的气氛,当即一转。
他满意地看见,原本就垂着头的潘千葵,神色骤然僵住了。
她纤细的手指攥了起来,把裤子的布料抓得皱巴巴。
很好,看来她不是真如表现出来的那般毫无波澜这样就好办了。
*
还有这种事吗?
是啊,他说得跟真的一样,我当时差点都笑出来了。
说着,封天宁盯着潘千葵,不动声色地推波助澜了一把:小公主,你怎么不笑呢,这笑话不好笑吗?
他几乎都能想象到少女内心此时的挣扎和煎熬,这让他越发期待她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虽然,在他的预想里,在罗颐州面前,少女听到这话就该惊慌失措地跳起来,急不可耐地撇清关系了目前的走向,让他略微不解。
看来在陨日的这段时间,确实令她改变了很多,变得不太听话了。
但要说他有多紧张,那倒也未必。
少女爱着罗颐州这件事,任何人都不会有丝毫的怀疑哪怕只是跟她接触过一二的人,都会为她的执着感到敬佩,乃至心生畏惧。
说白了,封天宁敢晾她那么长时间,没有动用手段强迫陨日把她移交出来,也是因着有恃无恐。
能够辅证这一点的,是林暮晃此时奇异的沉默。
少年的嘴皮子之利索,在打电话的时候,封天宁就领略过了。只要对方想的话,随时都可以打断他,或是将话题岔开到别的地方。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