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智慧遗惠千年, 无论如何,其发明之人都不该为人忘记。
活字印刷是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之一, 其价值不可估量, 若真能就此应用流传开来, 也可使文明得到发展,知识得以传播。
再说的实际和功利一些,这印刷术一旦兴起,印刷效率会大大提高,这对于寒门士子而言,不能不说是一件大有功用之事。
就是不知如此奇人,何时能有机会得以相见。
谈伯安惋惜感叹,苏绵心虚干笑。
这......你和那位发明家不仅隔着朝代,这距离几乎就是仙凡之别,都不处在同一时间空间之中,相逢二字就是空想。
这位毕先生性豪爽不羁,好游览天下,若是有缘,终能得见。
谈伯安得了安慰,也只好就这么认为。
谈伯安一头扎进了这新奇发明之中,埋头研究如何能使其更快、更好地在大魏传播开来,是以在听到陆钺邀他一同前往庄子上游玩散心的话时,几乎是立刻断然拒绝。
知识好,知识妙,有了这些让人如饮甘露的知识,谈伯安不吃不睡都没什么大碍。
只是谈伯安能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健康当回事,陆钺却难视而不见,见而不理。
苏绵接了这个活儿,也没和谈伯安说什么大道理,只是背了一串的菜谱,又说了几道时新的点心和口味,这么一连串地说下来,谈伯安手上的活计就有些拿不动了。
陆钺再顺势一劝,人就从知识的海洋里冒出了头来,向着红尘烟火前行。
苏绵自己就是一个十足的吃货。
吃得精,吃得妙,吃得健康合理。因此她也最懂吃货的心。
这人间烟火虽然繁浊,但其中所蕴的种种温暖和纷杂五味都足以让人感到一点莫名的幸福。
那是从心而起的一点慰藉,只消能欣赏食物的美,便总能从美味中得到幸福。
等宫里干净了,我们便接了岳父岳母一家一道来庄子上小住几日。马车上,陆钺将苏绵方吃了一口的冰汤圆端了过来两口吃完,看着她脸上气鼓鼓的表情,陆钺便忍不住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头,满心都是怜惜疼爱。
我懂。苏绵把腿伸到他身侧让他给自己按一按:眼下这样,若是咱们回了苏家,既不正式,也会给爹娘他们带来麻烦,没什么的,我明白。
如今皇帝对群臣和东宫的监视一日更甚一日。他始终拖着不肯撤了薛炎的职,一方面,他绝不肯在臣子面前显出自己无能为力的昏庸弱势,二来,他还需薛炎这个挡箭牌继续替他承担罪责。
如今的种种恶事恶行都是薛炎欺上瞒下一力为之,皇帝也只是被隐瞒欺骗而已,并不是存心陷害忠良的。
这场戏的内情你知我知,可无论是戏中人,还是观戏者,一时都无法乍然叫破。
而薛炎身在此间,难道能对自己的处境丝毫不知吗?
唯一让苏绵好奇的是薛贵妃对这件事的态度。
没有入宫前,苏绵会屡屡听闻关于薛贵妃的恶名,其人仿佛被蒙上了一层五彩斑斓的纱,流言之下,人人都会上前涂抹一笔,到了最后,那面纱之后的真容便也无人在意了。
苏绵在宫中已经待了不短的时候,虽仍未将宫中情形一一理清,可该清楚的也都明白。
这位薛贵妃绝非是从前人言中那个利欲熏心的奸妃。
她或许不是个好人,却也对权势纷争没有多少兴趣。甚至,她还对皇后颇为礼敬,从无冒犯,却对自己所生的一子一女不闻不问,形同陌路。
皇帝无疑是对薛贵妃十分宠爱的,否则依照她那样的性子,不会一路坐到了这个位子上来。
但那种宠爱不过是对容貌和风华的一种迷恋,不是真心疼,不是用心爱。
而是对于金丝雀,枕边香的沉迷和眷恋。
他不需要知道金丝雀的喜恶,更无需理会笼中鸟的心情。他只需要这玩物足够美,足够让他沉迷不知归路,也足够以奸妃之名时时为他开脱。
承担恶名的不过是一个女子,而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只是暂时被蒙蔽了而已。有一日到了无法回转的时候,只需将这些奸妃佞臣一并清除,那君王便能重归明君之路。
犹豫再三,苏绵还是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陆钺本来正在给她揉腿,听了她的问题,他略想了想,道:我与薛氏并无交集,只是她身世存疑,或许并非薛家女,或许当真是薛家血脉,却另有隐情。
苏绵一下子便好奇了起来。
陆钺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亮晶晶的双眼,摇摇头,想将她抱在怀里,苏绵却侧身躲开,笑着和他打商量:你的腿刚刚见好,不能总这么压着。
心知这小丫头对自己的紧张,陆钺也不得不收回了这份心思。
他如今在她心里,倒成了个弱不禁风的人,需她时时处处地照顾保护。
薛氏并非在薛家长大,等我腾出手来查探薛家之事时,当年的很多过往都已经被人有意掩埋,就连陛下,也颇清楚其间内情。
这就奇怪了,难不成薛贵妃是薛家或者什么什么人找来刻意训练,送入宫中争宠夺荣的人?那也不对啊......苏绵根据以往所看的狗血小说来回地猜,陆钺被她说得哭笑不得,最后道:即便其人是颗棋子,也是个有自己路子的棋,想把她当傻子的拿捏的,只怕最后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这倒是。苏绵点了点头:说起来也还真的不讨厌她,就是有时候看见她,总觉着......觉着眼前这个人,她的魂已经死了。
无所顾忌,无所眷恋,才会肆无忌惮,生死不顾。
薛贵妃的事既无定论,苏绵也不再追着细问,她的心此刻已经跑到了庄子上,跑到了繁花嫩柳间。
宫中虽然繁华富丽,却难免让人觉着拘束冷寂,而庄子上便不同了。
来了这里,绵绵可要跟紧了我,即便是你我不在一处,也不可四处走动,尤其,不能往偏僻荒凉处去。一路观花拂柳,游赏湖石,到了屋中时,苏绵已经满脸都是笑意。
这里果然和她想的一样畅快自由,甚至比她所想的要更加宽敞随心。
为什么?这里有很多探子或者是身份不明之人吗?一听陆钺的话,苏绵当先便给想歪了,继而忍不住开始阴谋论。
庄子究竟地势开阔,往来人多,若是在此地安插探子,那是一安一个准儿,肯定比东宫要容易得多。
她正在胡思乱想,陆钺眉眼间却隐隐蕴着一点笑意,转瞬,便被他自己敛了起来。
倒也不是。陆钺神色显得很是严肃认真,苏绵便忍不住跟着提心吊胆。
此地建于郊,驻于野,这么些年,也发生了很多事。陆钺压低了声音,话音儿中带了一丝瘆人的冷意:人烟罕至之处多生诡异,此地这样多的屋宇殿阁,有一些常年无人踏往,也便成了死寂之处。我虽不惧,却也听闻每至月圆,此间总会有些鬼魅影动,虽不知真假,可防备着些也无错处。
殿下,子不语......苏绵试图安慰自己,谁知陆钺只是对她微微一笑,并无反驳,一下子便教她脊背生凉。
吓着了?陆钺微微敛眉,张开手哄她坐过来:也不必怕,六合之外,玄妙难言,这只是一些传闻罢了,有我在,自然会好好护着我们这个小心肝儿,怕什么。
苏绵坐在他怀里,一时疑心他故意吓唬自己,一时又有点怕这事是真的,想来想去,心内难定,还真的是唯有跟紧了他才能安心。
哄着了软玉温香,陆钺也不再使坏。他方才所言虽是刻意吓唬她,让她与自己形影不离,也是想让她存些避忌之心。
他来此山庄自有所思量,但其间生死他并不想与她言明。
那些血色征伐,说来肮脏,他虽愿与她并肩携手,却不愿教她看到那些狰狞曲折。
这庄中有些人神鬼难辨,他自会将她护得滴水不漏,却也要好好守住她,以防备那一点点的万一。
这庄中很多地方都颇有野趣,便是山石花木,也大多存着天然野性之美,并不如宫中处处讲求精致端巧。
苏绵早早配好了烧烤的调料,一应铁器也都已经着匠人打造妥帖。既是寻求野趣,便不必处处循规蹈矩,偶尔吃些不一样的,也能得些开阔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