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聆风也了然点头。
步九八挠挠头:你俩打什么哑迷?
另一个比他们大十岁的师侄解释:大家刚刚还奇怪呢,三师兄怎么突然对带弟子下山历练这种事这么殷勤原来果然是奔着金陵城去的。
步九八:金陵城咋了?我们是去除水鬼,又不是去逛勾栏的。
那个师侄老成地点头:这案子就是发生在秦淮河畔的呀。九八师叔,你说让三师兄去那地方除妖,不就是狼进了兔子窝吗?
步九八这才被点醒,深以为然:怪不得三师兄这么殷勤,原来奔着有好处才去的。
随逐不客气地糊了他俩后脑勺一人一个巴掌。
队伍末尾的流时一直未曾说话,任同行弟子们因为下山兴奋得嘻嘻哈哈,他却只是沉默地低头注视地面。下山这件别人求之不得的事,好像在他心里掀不起半点风浪。
传送法阵到不了金陵,一行人下了山,为了照顾无法御剑的弟子只能徒步赶路。
云倏临行前交给了衣轻飏一张护身符,说是有危险便烧掉,他会第一时间往这边赶来。即使他有事来晚,守一剑也会比他先到。
虽然十有八九用不上,但衣轻飏仍妥善地将它收进衣襟最深处。
饿了吗?吃点东西。叶聆风将水袋递给流时,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们还没到除妖的时候呢。
中途三师兄让大家休息休息,众人都坐下来热得拿手扇风,只有流时还在末尾站着,扶住剑对周围的林子暗加警惕的模样。
流时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叶聆风仍保持着微笑,对这位不善言辞的小师侄极有耐心。过了一会儿,流时才说:谢谢不过我有吃的。
你那是干粮,我这是点心,怎么能一样。叶聆风不由分说往他手里塞。流时只好收下,沉默地又说了一遍:谢谢。
不必谢我。叶聆风摆摆手,指指前面坐在地上拿手扇风、背对着他们的衣轻飏,是十七师兄拜托九九路上多关照你,九九又拜托我来照顾你。你要谢,还是得谢你师父。
流时嗯了一声,被叶聆风按到地上坐着,怔怔地啃了一口点心。
等叶聆风走开,他才抬头,又望了一眼远处树下席地而坐、毫无形象可言的小师叔。
师父似乎总是喜欢把自己拜托给他照顾。流时静静地想,其实师父很喜爱这位小师叔吧?
大概总是有一些人,皮相讨喜,性格也讨喜,天生无条件地讨人喜欢。而他流时摸摸自己锁骨上的浅黑色月牙,垂下苍白的眼睫,没有任何感情地想,便属于与其完全相反的那一类人了。
只有师父会喜爱他。
流时默默将点心啃干净。那么,只要是师父喜爱的,他也会同样好好珍视。
金陵城离清都山说远不远,说近也不算近,若是一路走过去,大半弟子都会叫苦连天。
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随逐便带他们转了水路。坐船去金陵是最省时又省力的法子。
只是这路费钱嘛
随逐理所当然地坐在船头:当然得你们自己付了。咱们门派可不补贴弟子出门历练的路费。
步九八怒视衣轻飏:怎么又是我出?
衣轻飏在船尾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就地躺了下去,斗笠盖着自己的脸,等我哪天话本赚钱了,我就十倍奉还给您。
步九八冷笑一声:那我要等到归天了,还不一定收得回这笔账呢。
衣轻飏淡淡的声音从斗笠下面传出:那只有等我去金陵城了,当街算卦,给九八大爷您现忽悠一笔银子来。
步九八坐过去,压低声音:大师兄临行前偷偷塞给你一个大钱袋,让你照顾好自己我可都看见了!
衣轻飏道:那哪成?大师兄的银子是我要买东西带给大师兄的,你就一边凉快去吧。
步九八瞪圆眼睛,愤然道:果然是有了大师兄就忘了你爹。
作者有话说:
步九八:不孝子!
第34章 美人图|二
小道长你问这船往哪?船家摇着橹大笑了一声, 是卖力气吃饭的人惯有的爽朗,去金陵城, 自然是要进秦淮河的!
衣轻飏盘腿坐在船尾, 哦了一声,一面拿斗笠微微扇着风,一面托着下颌注视幽深的水下。
道长们都是去秦淮河上抓水鬼的吧?船家找了个话题自来熟地说下去, 自打出了那几起命案, 这闹水鬼的事早在我们沿河一带传开了,弄得人心惶惶的
叶聆风坐在船舱靠尾的小板凳上, 姿势规矩, 抬头不解问:那你们怎的还敢去秦淮河上?
船家道:我们这行就是靠水吃饭的,管他什么水鬼什么妖精的, 只要还没轮到自己头上,总有人抱着侥幸心理不过,最近倒有人开玩笑说被那水鬼抓住也不错。
步九八讶然:怎么就不错了?奇了,我第一回 听说还有人上赶着不要命的。
船家憨厚的脸上嘿嘿笑了一下:还不是有人说那是女鬼作案,还是个艳鬼嘞!
捞起遇害者尸首的那天, 便有船夫说他前几晚在秦淮河上听见过女子的歌声,歌声的方向正是尸首被打捞起来的地方, 还有人说连女鬼的脸都看清了呢总之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步九八身为一个心智单纯也可以说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十七岁少年, 此刻听呆了:女、女艳鬼?
三师兄随逐此刻端坐船头, 倒显出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来,意味深深地道:那可真是赶巧了。贫道最爱渡的, 便是这类误入歧途的可怜女子。
同船的弟子们:
临近日暮时, 船终于渐渐近了水上繁华绮丽的金陵城。暮光摇落这座古城的剪影, 金陵的十丈红尘都仿佛漾在了这一带秦淮河上。
终日吃斋念经的清都山弟子们, 此刻个个睁大眼睛, 在船上看这一幅繁华如梦之景,活像刚从乡下来的土包子。幸好大家还记得保持玄门之人的矜持,抿紧了唇都不说话,只拿眼睛使劲瞅两岸之景。
九九,怎么了?叶聆风细心,见衣轻飏一直不曾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凝望水下,奇怪地发问。
衣轻飏弯腰,指尖滑过清凉的河水,一只小小怨灵正从他的指缝间穿过。他掬起这捧水,水面模糊地映照他的脸,唯有那颗血红的眉心痣清晰可见。
他短暂地笑了笑,摇头:没什么。
秦淮河这水,可不简单啊。
他要弥补的上辈子那笔孽债,这不就一一找上门了?
刚上岸找到一家客栈住宿幸好住宿费门派倒会报销,否则衣轻飏可不确定他今晚是否会露宿街头一行人刚草草用完晚饭,随逐便主动提出带他们去秦淮河边踩踩点。
踩踩点?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清楚三师兄打的什么主意。
等一行人换了常服,站在了秦淮河畔据说是最大的一家勾栏馆前,这才明白大师兄说的「踩点」是什么意思。
随逐还挥手道:散开点散开点,站成一排别人还以为我们来砸场子呢。把剑都藏好了,都开心点,笑呀别学你们大师兄冷着张煞神脸,人家姑娘都被你们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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