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注意到他几乎僵硬在原地,自那少年被十七牵来后,他便不曾移动半步。
而如果细细看,便能发觉衣轻飏的手臂上已起了层密密的鸡皮疙瘩。
他的头皮从头发根开始一点一点地发麻,衣轻飏表情无异,心中也因有了预料而无异。可他的身体却叫嚣着最原始的来自肌肉记忆的恐惧,下意识地僵硬、麻痹,催促着主人赶快逃离。
一道高个儿身影忽然挡住了他的视线,不动声色的。
衣轻飏的唾沫这才吞咽了下去。
他有些发怔,仰望他大师兄的背影。对他来说,这已是极其熟悉的背影了。
衣轻飏将额头轻轻抵在大师兄的背上,虚虚地放上去,并不靠实。没人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他竭力调节情绪,慢慢将来自身体的应激反应压下去。
耳膜仍隐隐有些轰鸣,他若有若无地听见大师兄说:既是你的徒弟,便不用再过问旁人的意见。
只要你自己想清楚了便是,十七。
十七的语气有些欣喜:既如此,十七便谢过大师兄了。
二师姐又问: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十七说:原本是没有名字的,我便做主给他取了流时。流水的流,时候的时。
流时?二师姐笑了笑,弯腰对小少年说,二师叔带你去领弟子服,跟我来吗?
流时很怕生,看人时眼睫压得低低的,有些局促地扫了周围一圈,最终握紧了他师父的衣角。
来吧,流时。十七轻声说,我跟你一起去。
脚步声渐渐远了。
衣轻飏抵着大师兄的后背,短暂地松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阿一,一个其实是be界大触的男人。
第23章 绕指柔|五
笑尘子两百岁寿辰当日,清都山上往来的客人自黎明起便络绎不绝。
送来的贺礼也千奇百怪。叶聆风负责统计各门派送来的礼品单,衣轻飏则负责打下手,叶聆风念一样礼物,衣轻飏便在礼品确认单上勾上一行。
金丝如意云纹百褶裙?叶聆风眉头紧蹙,这不是女子的服饰吗?
衣轻飏淡然地在礼品单上勾上一行。
仙酒情丝绕?叶聆风无语,这玩意儿一听就不是仙酒好吗?
衣轻飏淡然地又勾上一行。
多子多福丸?叶聆风提起那个可疑的小瓶子,师父连道侣都没有,他们是怎么想到送这些东西的?
衣轻飏继续勾上一行,并漫不经心地道:
九七呀,这没什么可奇怪的。贺礼是送人的,送给的那人是什么样,贺礼自然是什么样。
叶聆风面露嫌弃,放下瓶子:师父居然喜欢这些东西?
片刻后他又嘟囔,师父一向古里古怪的,喜欢旁人送他这些东西倒也不奇怪了。他老人家平日常常不知踪迹便罢了,还把门派的大小事务连同掌门之位都扔给了大师兄。
说来,我小时候还听过师父他老人家学我们,喊大师兄大师兄呢。辈分都被他给搅乱了!
衣轻飏提着笔的手顿了一顿,望向叶九七:师父喊大师兄大师兄?
叶聆风没多想:大概是觉得好玩吧。
他低头,继续清点礼物。
衣轻飏微蹙起眉头,过一会儿,他放下了笔。
九七,我有点事儿。
叶九七抬头警觉:你又有事儿,九九?
衣轻飏:嗯哪。
他随手拖来一个路过的师侄,将礼品单塞到他手里,拍拍肩:陪陪你九七师叔,慢慢清点师父的趣味贺礼。
师侄面露疑惑:趣味贺礼?
叶九七抿紧唇:九九,这是二师姐安排给我俩的任务,晚斋前你一定要回来,否则我就告大师兄去了!
衣轻飏迈出殿门,向后随意摆手:一定回来!
才怪。
衣轻飏毫无负担地把九七一个人留那儿,捡起靠在门口墙角的佩剑,出了小院,穿过络绎不绝的宾客往校场去。
一路都有给客人引路的弟子唤他「小师叔」,还有其他门派的女修看了他一眼便惊为天人,脸红地追问引路弟子那位小师叔是谁。
步九八正在搬比他人还高的花盆,衣轻飏瞧见他便是一拽一拖:陪我去校场比试一番。
步九八被拽得一踉跄,将花盆放回地上,怒目而视:你今儿吃枪/药了衣九九?大家都忙着呢,你要么来帮忙,要么去后面照顾新来的小师侄,甭想在这儿混水摸鱼!
衣轻飏眉梢一挑:你就说来不来吧?
说实话,步九八稍稍有些手痒。虽然他嘴上冠冕堂皇,但混水摸鱼的确是件刺激又愉悦的事情。
于是九八左右心虚地看了看,系好自己背上的剑,麻溜地跟上了衣九九的步子。
果然,跟九九摸鱼快乐无比。
步九八的心是刺激的,可现实是残酷的。
校场上,不下一盏茶的工夫,他便被衣九九这个没良心的狗玩意儿给暴力掀翻在地。
因为九九的体质问题,步九八论修为要比他高,早已至炼气境,衣九九还停留在炼形境,二人之间自然没什么可比性。因而比试自然比的是单纯的剑法,清都山上都是剑修,步九八当然也修的剑。
可一旦比剑了,惨淡的是,二人之间照旧没什么可比性。衣轻飏几乎碾压步九八如蝼蚁。
步九八从地上坚强地爬起来:再来一遍!我就不信了,我在你手下连一盏茶也撑不过!
衣轻飏轻松至极地点头:好啊。
这回半盏茶不到,步九八就又被暴力掀翻在地。
步九八在地上哀嚎:你今天果然不对劲!衣九九,哪个大爷居然能惹到你?你跟我说,我向他讨教去!
衣轻飏颇觉没劲地甩了甩胳膊:你太弱了,九八,连给我热身都不够。
步九八顽强站起来,剑被他使出了大刀的气势:啊啊啊!我跟你拼了衣九九!
衣轻飏轻松地避开他所有招式,还闲闲地道:心乱了,步伐和路子就全乱了,二师姐的剑法课你是不是都在摸鱼?比之前还要差劲,九八。
第三次了,步九八被他极其暴力地掀翻在地。
求求让我自生自灭。步九八躺在地上,别跟我说话,我不想搭理你。
衣轻飏道:九八呀,是你这名字取得太不好了步殊,不输?倒是赢一次给我看看啊。
步九八躺在地上咬牙切齿:你别在那小人得志!总有一天我会赢你,然后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衣轻飏拱手表示敬意:在下便拭目以待了。
步九八太不能打了,没劲。他正想下校场再去拖个陪练,一道清润如玉的声音从台下小心地问来:
请问,这位道友?前殿是往哪儿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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