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掉划掉。
唔,衣轻飏思忖,那其他门派的人?
说起来,上辈子和他有杂七杂八缠绵轶事的人倒是不少,男的女的都有。但天地良心,他是个妥妥的业界良心反派,从来矜矜业业搞事情,连稍稍沾花拈草的心思都没起过。
但奇就奇在,你越是不去招惹,天下人的嘴就越是要来招惹你。有时候长得太好看的确是种烦恼。除了他认的闺女吹盏不算以外,衣轻飏连异性的小手都没牵过,就这样,还硬是让人给他编排出了一箩筐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说什么,正道六大门派里除了一个正常人都没有的罗浮宫,其余五个都有魔头的「老相好」。
一张小嘴叭叭的,可积点德吧。
其中最过分的嘿,这些人连他和他家大师兄都编排上了。
咳咳曾经的大师兄,是曾经的大师兄。自己也该习惯习惯称呼他容与君了,毕竟这辈子他俩铁定不再有做师兄弟的「孽缘」。
挺好的,利人又利己。
衣轻飏肯定地点点头,而后头疼地啧了一声。
怎么又想到清都山上的人了?猪脑子,不长教训!
等等
衣轻飏一低头,发现自己刚一想到清都山上的「那个人」,下意识脚便在地上胡乱蹭,刚画的那个阵法早被自己蹭得没影了。
不好!
衣轻飏心一慌,顾不上了正要往草丛里钻。
刚钻进一个脑袋,命运的后颈就被人一整个提溜起来了。
倒霉孩子,你跑啊,接着跑啊。笑尘子仍呵呵笑,只是笑得有点冷,还带着点老年人过度运动后的喘,这小腿挺溜的啊,不是说不舒服吗,怎么跑得兔子都追不上?可让为师这一把老骨头好找啊你小子!
衣轻飏心中火速衡量了一下,在骨气和保命之间极有眼色地选了后者。
师父,呜呜呜我错了
论假哭的功夫,衣轻飏排第二绝没人敢排第一。
徒儿只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想到以后有可能再也回不去,又一想到我爹和我娘,一着急,所以才呜呜呜,师父我错了,您原谅徒儿吧,毕竟我也才十岁,还是个孩子啊
笑尘子拿指尖戳在他额头上:别跟你师父来这招,还以为我是你爹或者你娘,这么容易就让你糊弄过去的?
衣轻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直往笑尘子袖子上蹭:呜呜呜师父我真的知错了,您千万别抛下徒儿啊,虽然徒儿不懂事不听话,嫌东西难吃,还嫌您老,嫌您驴子老,但您真的、千万、别送徒儿回去啊!
笑尘子老年人的身体喘回来了,又恢复了那副处变不惊的笑模样,和蔼地牵起小孩的手再给绑得牢牢的,抱上和他本人一同被嫌老的毛驴。
乖徒儿,你放一万个心,师父真的、绝对、不会抛下你的。
然后笑尘子收住笑,冷脸牵驴:所以你就死了那条心吧,臭小子,别觉得为师这个老不死的看不出你在想什么。反正我是认定你这个徒弟了,就算你今儿眼泪哭干,我也不会心软半分。
衣轻飏抽噎了一下,说收就收停住了眼泪,一秒也没多余。
我就知道,衣轻飏嘟囔,老乌龟一般心都硬。
笑尘子头也没回地,甩起拂尘在他脑壳上重重敲了一下:我也知道,倒霉孩子一般头都铁。
衣轻飏捂住脑门,看似老实了,实则漂亮的黑眼睛仍直转溜。
清都山是绝对不能上的,上刀山都不能上清都山,他得好好想个主意,摆脱了这个老王八。
这对面和心不和的师徒俩,就这样开始了精彩丰富的赶路之旅。
期间,倒霉孩子衣轻飏搞过如数幺蛾子。
先仰头跟师父说:我饿了师父,没骗您,您看看,肚子都饿瘪了。是,我知道您没用讨不到粥,就前面那片小树林里找点果子来也顶用啊,否则把我饿死了您就没徒弟了
但姜还是老的辣,师父掏出藏了已久的干粮,成功塞了臭小子的嘴。
然后刚塞完干粮,倒霉孩子又开始嚷嚷了:我渴了师父,嗓子都快冒烟了!前面好像有条河,劳驾师父您去接点水来,徒儿真的快渴死了!
师父淡淡道:没事,咱们绕道一起去那条河,慢慢喝不着急,给你嗓子眼灌个水饱。
赶路赶到后半程,衣轻飏又开始了,冲笑尘子嘘寒问暖:师父啊,您一直牵着驴子也走累了,您站着我坐着,让做徒弟的多不好意思啊。来来来,您坐,我给您牵驴。
师父笑了笑,也很慈爱:阿一呀,等你长到有驴脖子一半这么高再说吧。
如此师慈徒孝的二人走了大半个月,眼看终于快走进东南边清都山的地界。
衣轻飏琢磨着路程,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当天夜里,笑尘子这个做师父的也偶尔大方了一次,路过一个镇子时,终于不再以修行之名行抠门之实,让小徒弟跟他一起风餐露宿,而是住进了镇子上一家上了年头的小客栈。
师徒俩自然只开了一间房,笑尘子要下楼拿些吃食上来,他不需要吃东西,可他领着的这个倒霉徒弟还是肉/体凡胎,稍稍饿了一顿便要哭天嚷地。
果然是皇宫里娇生惯养的小皇子,笑尘子心里叹气。
衣轻飏坐在桌前乖乖看着他师父,说:师父您放心下楼,徒儿就在这儿乖乖等着您。
才怪。
笑尘子一走,衣轻飏便从凳子上跳下,摸到门口去。门打不开,外面却也没上锁,一想便知道是那个老不死的在门上设了禁制,害怕他溜呢。
若只是设符咒那还好办,但禁制需要灵力打开,衣轻飏眼下还是具孩童身体,五谷都还没辟,更莫说使用灵力了。
他在简陋的小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踮脚将墙上挂着的一副山水画收了下来。
画得真心挺丑的,他撕起来也就毫无压力。
画符的纸不需要整幅画用完,但若是缺了一块,他师父进来看见免不了生疑,不如把整幅画都取下,撕完塞进床底。
寻常修士画符至少需要朱砂或墨,不寻常的也会用上人血或其他什么血,怎么也得把符画出来看得见才能显灵,但衣轻飏两种都不需要。至少这种简单的符他不需要。
他用小孩子稚嫩的指尖在画纸上虚虚勾勒了几笔,笔走龙蛇,写法老练,不消一会儿完成两张后贴到自己鞋底上。
衣轻飏打开二楼窗户,最后回看一眼房间。
嘿,再见了师父您嘞!
不,准确来说,这辈子再也不见!
衣轻飏正扶着窗台要探出身跳下去,一个脑袋便突然从外面探了上来,吓得衣轻飏浑身一个激灵,往后退了一大步。
上辈子亏心事干太多,这辈子鬼上门?
嘿嘿
那颗窗外的脑袋却笑了笑,再往上露出整个的脸:听师父说他给我们新找了个小师妹,我就来瞧瞧小师妹!小师妹!你在里面吗?
衣轻飏看着他。
他看着衣轻飏。
四目相对。
窗外的男孩惊恐:你是师弟还是师妹?!
衣轻飏答:是你大爷!
说罢,砰地一声把窗户关上,男孩夹着手嗷嗷叫唤,一不留神没踩稳摔了下去,惨叫犹如隔壁农家院正在杀鸡。
步九八。
衣轻飏心道,他就知道,早在小时候,步九八就已是个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