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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道,什么千奇百怪的人都有,像魏寅这样混日子的已经算正常了,但也正因为他正常且平庸,在小小的勇田县还能呼风唤雨,以后也基本不会跟陆惟产生交集。只因他好也没好到能升迁跟陆惟共事,坏也没坏到变成陆惟手里的案子,这样的魏寅,没意外的话,也只会在这里短暂碰面了。

倒是魏寅不知是不是对自己前两天的消极怠慢有些后悔,这会儿见陆惟不搭理自己,只好絮絮叨叨向公主赔罪,说些不痛不痒的场面话。

公主对魏寅倒是有点兴趣的,或者说,她对勇田县周边感兴趣,比如商队往返,比如冯华村和仙翁岭。

魏寅听她问起商队,只当这位公主想买些新鲜玩意,也没多想,就道:“勇田这边也有商队路过,但来得少,因为城门小,客栈少,车队一多,进出不便不说,连住宿都找不到,现在来的也就是些脚商,单人赶路,或者三两结伴,这种雇不起镖师,来勇田反而是最安全的。”

他有意讨好,讲得很仔细。

公主也听明白了,贺家商队等不到冯华村的同伴回去报信,肯定会再度派出人,但他们以前没从勇田走,目的又见不得光,就算只派两三个人出来,也不会从勇田县经过,因为太招眼了,这小城人就那么多,彼此都认识得七七八八,一个陌生面孔很快就能被记住。

陆惟想必也是早就看出这一点,才没有跟魏寅交谈的兴致。

少顷,队伍整装完毕。

公主上马车,陆惟上马。

魏解颐眼巴巴看着,但公主没有邀请她上马车的意向,陆惟没有为她找马车的想法,最后她只好委委屈屈坐上自家准备的小马车,跟在公主的马车后面,再看老父亲舍不得的神情,从小到大没怎么出过远门的魏解颐,差点眼泪就掉下来了。

这种委屈一直持续到队伍出发离开县城,走出老远,魏解颐回头遥遥望去,城门已经变成一个小黑点了。

她再也绷不住,眼圈就红了。

马车里的婢女劝慰:“娘子若不想去,现在与外头说一声,送我们回去,还是来得及的。”

魏解颐吸了吸鼻子。

她也不是不想去,其实这次出门就是她央求父亲得来的,她倾慕陆惟,希望能多些与陆郎君相处的机会。

对女儿看上陆惟,魏寅不意外,但他也告诫魏解颐,陆惟出身高门,最后总是要回京的,除非两人能在上邽城订下终身,否则等公主车队离开上邽城前往下一个地点,魏解颐就得乖乖回到勇田县。

魏寅心里清楚,陆惟能跟魏解颐在一起的可能性很小,但出于对女儿的宠溺,以及在他看来自家女儿才貌双全,魏寅还是同意魏解颐跟着车队走一段。

魏解颐的家境并非大富大贵,但她爹是勇田县的土皇帝,她从小甚至比京城贵女还要过得自在,想要什么东西,只要不是太稀罕的,她爹也总能为她找来。

这是魏解颐头一回发现老爹还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她只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姑娘,被保护得太好,从未经历世事险恶。

“阿邙,你说,我要是公主,陆郎君对我的态度,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魏解颐想起陆惟对公主的态度,心头有点酸涩,忍不住扁扁嘴,又是莫名委屈。

婢女瞪圆了眼睛,好像无法理解她的话。

“可、可是公主比您大了那么多,而且嫁过人了!”

有些话,魏解颐自己不好说,婢女却能帮她说出来。

第44章

听见这句话,魏解颐整个人就放松了。

是了,这年头再嫁的女子数不胜数,魏解颐原本也不以此为衡量别人好坏的标准,可当倾心的郎君近在咫尺,她还是免不了患得患失,比较来比较去,隐隐对俨然是众人中心的公主产生了些微嫉妒。

可真要比起来,她青春年少,待字闺中,会比公主差到哪去?

公主毕竟是和过亲的公主,也不是当今皇帝的女儿,只是堂姐。

帝女与隔了一层的帝姊,差别还是很大的。

便是多个公主的头衔,又如何呢?

魏解颐是个从小到大顺风顺水的姑娘,这么一想,心情立马又好起来了。

“魏小娘子有点像十年前的我。”

马车内,公主也对风至如是道。

“自以为是,不知所谓,觉得普天之下的生灵都要围着我转,老爹第一我第二。”公主甚至还作了个鬼脸,哈哈一笑,“十年前的章玉碗,就是这么讨人厌的!”

风至认真道:“在我心里,殿下的确就是世上一等一的人。”

她和雨落虽然陪着公主出嫁,但十年前,她们都不是公主最亲近的人。

那时候的风至,只是和亲队伍里一名寻常的婢女。

那时候公主殿下身边最得用的侍女,也是公主出嫁前的大宫女,同样有两个,分别叫秋池和锦年。

风至没有做过飞上枝头的富贵美梦,也没有想过能更进一步,她只想在草原上平平安安度过,不要生病,不要被柔然人看中,最好能攒下一笔小钱,等以后年老了回到中原,安家落户。

这个愿望很奢侈,尤其是回到中原,她想也不敢想。

在柔然,中原人势弱,不得不抱团。

以前宫里不常见到的大宫女,风至因为差事,也经常跟她们打交道。

在她的印象里,秋池是个很温柔的姑娘,但办事利索,对自己严格,对底下人,却很讲道理。锦年相对则性子急一些,但心肠更软,刀子嘴豆腐心,说的就是锦年这样的人。

公主身边这两位大宫女,都是很好的人。

但后来,秋池和锦年都死了。

“啧啧,风至,你连夸我都要走神,可见言不由衷!”

公主调侃的声音将她从回忆的失神中拉回来。

风至将这两个名字嚼碎了咽下去,不在面上流露出来。

当然,即便她失口说出来也没什么。

正如风至没有忘记这两个人,她知道公主也未曾遗忘。

铭记,是为了更好地活着。

“奴婢字字真心,日月可鉴,殿下若不信,奴婢可以发誓!”风至也开玩笑道,“那魏小娘子如何能与您比?她任性娇气,也毫无礼数,对殿下更是没有半点尊敬,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车队是围着她转的呢!”

公主道:“那是因为她知道,父亲永远是她的靠山,有什么无法解决的,只要魏寅出面,很快就能帮她解决。等她一无所有的时候,她这样的人,只需要三天,就能换一个人。她的小性子若无伤大雅,我倒是希望她这样的任性能长长久久,毕竟这世上能恣意活着的人本就不多了。”

“殿下如今不恣意吗?”

声音来自车外。

一匹匀速前进的马,几乎与马车同速,倒映出颀长的身影。

公主懒懒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陆郎君没有学过么?”

她与风至的交谈没有刻意压低声调,但一般来说也会被掩盖在外面车轮辘辘的动静下,唯独这位陆少卿耳力过人,正好又在马车外面,给听个一清二楚。

陆惟听出她的不满,轻笑道:“我是来告诉殿下,前方有个茶铺,原本可以稍作休整,但现在下雪,我们就不停了,直接越过去,争取天黑前到驿站。”

从勇田县到上邽城,走官道有将近七百里路,正常来说他们还得在路上走几天,反正不可能一天之内就赶到,只是下雪的缘故,不能在路上停驻,赶路速度还是加快了。

公主:“此等事情,陆郎君决定就好了,何必专程走一趟?”

陆惟:“臣也想借此机会,向殿下献一献殷勤,今早的烤鱼味道,殿下觉得可还合意?”

公主:“那鱼不是陆郎自己去捉的吧?”

马车毕竟憋闷,公主又懒得出去骑马,两人还真就一里一外这么交谈起来。

陆惟:“捉的确是我捉的,烤却是陆无事烤的,他也是头一回做,有些生疏,我找了勇田县的厨娘问计,可惜她也从未做过烤鱼,只能给我一些粗疏的提议。”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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