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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齐某并非见风使舵之人,只是今…今日大势已去,凭齐某一己之力,即便死拼也不过多搭上一条性命!”他说着毫无气势,显然是心虚得很:“只是,只是我父亲的死,是否还有什么隐情?还望大将军你告知在下。”

“你若保我脱困,我便告诉你!”卢昭义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齐望亭,别上卢昭义的当!”李崇克插道,还没等齐望亭反应过来,卢昭义如同一只脱兔一般闪到齐望亭身后,一把从侧面扳住他的右手,另一只手手心向下五指插入齐望亭的头顶的发髻之中,干净利落地掐住他的天灵盖!人群中烈鹰门的弟子一片哗然,嚷喊声一片,可是没有一个人上前来解救齐望亭。

齐望亭吓出一身的冷汗,面色惨白到说不出一个字来。卢昭义刚才一阵发动,身上的几处伤口越发疼痛,他以内力压制,稍定心神:“李崇克,你不是要保住王安石留下的党羽吗?此人是齐家唯一的血脉,你若不听我的,我立马捏碎他的天灵盖,让他一命呜呼!”

“笨蛋!”李崇克望着齐望亭没有一丝血色的俊脸骂了一声。

“放玄机子走!”卢昭义命令道。

“不行,他是杀魏无道的元凶!”几番轮战后,即将精疲力尽的天疏即刻喝止,他握着凌虚剑的右手在方才激烈的打斗之后依然还在微微发颤,可语气却决绝果断。话音刚落,谁知身侧突然有一人迈上一步拦在了他跟前,来者正是秋下真人。她在适才的门派混战中,果然如天疏所言,两不相帮,玄机子tຊ的身份的确让她处境两难,而此刻当看见自己的弟子有一线生机之时,秋下果断站出来试图解围。

秋下真人虽年过五十,可爽朗性子,向来笑脸迎人,看似不过是四十来岁的清秀道姑。可近来因为柳若眉的婚事闹僵令她好一阵子郁闷,今日又得知大弟子玄机子乃多年潜伏的细作,突如其来的打击之下,她好似一下老了十岁。只见她双眉紧蹙,面色坚毅:“道长,你我门下皆出忤逆,按理应当自行清理门户,不劳旁人。魏无道为我徒玄机子所杀,我为人师而管教不严,本当亲自动手以尽江湖道义。我乃修道之人,原是应当心无里碍,意无所执,可玄机子自少年时便入商梁门下,偏偏与我投缘,思前想后我实难看着他身首异处无动于衷。”她说话间双目已渗出泪光,仰天叹道:“秋下枉为修行之人,若道长难泄心头愤恨,我愿替逆徒受死!”

天疏没有想到秋下真人居然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他看向玄机子,只见他此刻怔怔地望着秋下,两行清泪滑落煞白的双颊。天疏踌躇思忖片刻:“真人,十年前各大派入蜀,你我并肩在华蓥山摩崖峰苦战焱煌三鬼,三鬼与我蜀山有夙怨,我当日身受他们一刀两掌,为难时刻是你不顾内伤挺身相救,这份恩情我天疏不敢忘!“他深吸一口气,咬紧了自己的下唇。是啊,玄机子是秋下的爱徒,魏无道又何尝不是自己一手栽培的呢?天疏缓缓道:“也罢,玄机子的事我不再插手便是!”他深吸一口气,侧目缓缓朝段青崖看了一眼,示意放了玄机子。可是此刻段青崖的注意力却已全然不在玄机子身上,从片刻前他便一直关注西南山崖上于墨霄与方衍州的对峙,就在天疏与秋下对话之时,只听段青崖忽然一声惊呼,众人朝他眼神所望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个方向上依稀是于墨霄与林寒初的身影,正从石坡上疾速滚落,以极快的速度没入山崖,一瞬之后已不见踪迹!

天疏等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段青崖回头大叫一声:“不好!”众人只见玄机子就在适才电光火石的片刻,挣脱了脖颈上的长剑,朝卢昭义的身边跑来。

卢昭义见他没有逃命,反而试图来助自己一臂之力,泛起一阵心酸,随即朝他大喊:“傻子!快跑,别管我!”

“不,要走一起走!”玄机子执拗道。卢昭义硬起心肠,抬起左腿蹿出一脚,踢在他的腹上,失声骂道:“你还不快给我滚!难道真要一起死在这里吗?”

玄机子扑倒在地,双手五指死死蹭入地上的砂石之中,锋利的边缘几乎在瞬间划破了他的手指和手掌,可他依然狠狠攥紧了拳头,将尖锐的石子捏在掌中。一旁的李崇克挥起双剑,朝玄机子的面门袭来,秋下真人立马举剑相抵,与李崇克的剑相碰之下火花四射。而李崇克执意断他去路,剑锋被挡搁之下,他反手又是一剑,眼见还有数寸距离又要刺到玄机子身前,卢昭义情急之下将身前的齐望亭用力推到一旁,双手直直握住李崇克的剑锋,阻止它凌厉的攻势。

卢昭义利用最后的机会,压制住胸中的无限哀怒与悲恨:“快给我跑!来日为我报仇……”鲜血从他的指缝间迅速渗出。玄机子回望了一眼秋下,又不忍地凝视了一眼卢昭义,一个是他未曾真正袒露过心声却始终对他有养育之恩的师父,对秋下他怀揣无限愧疚和感激;而另一个是对他未尽养育之责,在光天化日之下也无法相认的至亲,对卢昭义他谈不上有多少感情,从懂事起玄机子就被这个冷漠的父亲灌输了仇恨和责任,可是在他生命的尽头,这个控制他一生的陌生人却宁愿用自己去换他一命。

他死命地飞奔,仿佛速度给脑海中带来的一片空白,可以让他暂时忘却那些悔恨与内疚。当卢昭义再次握紧李崇克的长剑,奋力插入自己心脏的那一刻,玄机子已经逃出了观法崖。在他生命的尽头,最后站在自己身边,拉扯着他衣襟的,是急于探知父亲死亡真相的齐望亭,可是卢昭义却在嘲讽的狂笑中停止最后的心跳,他对一旁震惊不已的李崇克,用游丝般的气息说道:“飞鸟尽,良弓藏。我若是那只鸟,你便是…便是那把弓……”他唤起最后一丝意志仰头望了望西北面乌云四布的苍穹,不曾瞑目,因为那是他一生的执念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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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端午,嵩山畔的日头已经积攒了些许暑气。两日后的黄昏,紫红色的余晖逼射在少林后山的禅房西墙之上,依然锐利的光线穿过半开的纸窗,照射到林寒初微微回复血色的脸庞之上。她感知到了温热和光亮,疲惫地抬了抬眼睑,耀目的霞光刺激使她迅速恢复了意识。等再次睁开双眼之时,她奋力地支撑起疼痛的身体。一旁趴在桌上打瞌睡的沈之妍被她发出的声响迅速惊醒,她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立马朝林寒初投来一个喜出望外的表情,半跑着上前几步探了探她的额头,才松了口气:“总算醒了一个!你和我师兄这次真是命大!”

“沈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墨霄呢?他怎么样?”林寒初抓住沈之妍的手臂,迫切地问她。

沈之妍往禅房的东面一指:“喏,师哥在那儿,他背上中了方衍州一剑,不过你放心,玄尘大师已经替他瞧过,没有伤及要害。只是他还没那么快醒。“ 她轻轻拍了拍林寒初的臂膀以示安慰:”当日看见你们俩一同翻下山崖,我们都以为你俩必定遇难,吓得不轻,可老天有眼,你们居然掉在了山崖上的一颗老槐的枝桠上,你俩当时早已不省人事,后来是少林寺的几位大师想法子用绳索把你们给救了上来。“

林寒初理了理思绪,依稀记起当日被打落山崖时的情景而心有余悸,若真如沈之妍所说,那她和于墨霄两人这次真算是去鬼门关前走了一趟回来。林寒初身上并无大碍,清醒之后,虽然身体行动自如,可是因为受惊,晚间她体内的寒毒又发作了一次,她修炼了两遍两仪混元功,将体内气息调匀,才将寒毒勉强压制了下去。她苏醒之后老李也负伤来看了她一次,但见她身体未复原,只稍谈了几句便叮嘱她继续休息。此刻林寒初的心中依然怀有许多疑问,但是当从老李口中得知卢昭义已经自尽身亡之后,她数月来紧绷的心绪总算稍稍得到了一些缓解。如今,也只能静候于墨霄苏醒过来再从长计议,她只希望自己的身体还能支撑得久一些。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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