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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寒初看到这里只觉心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啊地一声惊叫出来,好在旁下无人。难道老李口中曾说的,揭开宝藏之谜的第二张图,便是这张开封舆图吗?也就是说,罗丹青所带离京城的秘密就是这张图?那么这张图现在在哪里呢?还是说已经被早一步潜入墓室的那个人带走了?若果真如此,那么这张开封舆图,八成如今已经在赵柘手上! 她心头如被巨石重重一锤,郁闷难当,只见后面写道:
王安石续道:“熙宁五年,神宗于紫宸殿后阁招我观画,随即将我引入内室独议,连身边最贴身的内侍都做回避。神宗将此画恩赐于我,命我妥善保管,因为此画不但关系着新政是否得以顺利世代推行,亦关乎我大宋之兴衰荣辱。”
当时刘一照便追问,为何一幅简单的开封舆图便可关乎大宋命运。王安石答:“当时我也如此请教官家。神宗皇帝自信地轻捋长须,指了指在侧殿中继续作画的郭熙郭待诏。说《早春图》预示着大宋变法之后开启之新象,而与这幅舆图一起,便可解开一个国库宝藏的所在。此国库藏于开封,然极其隐蔽,当日负责建造的工匠为了不至泄密都已秘密殉职,当朝之上,除了官家本人,我便是知道这个秘密的第二个人! 封存此国库的目的便是为新政在神宗归天之后的继续推行留下基石,以待后世赵氏子孙善用。而当今朝廷之上,保守派势力不减,神宗身边坚定新政的可信可用之人并不多,因此为了这个国库的安全,将揭开秘密的一半线索交到我手中。神宗坦言会将此秘密传于继任君主,由他自行决定是否延续新政,那时,便是归还舆图给朝廷的时候!随后便将如何揭开国库宝藏所在的关键说予我听。当时我倍感神宗之信任,当即跪倒顿首一十八次,久久不起。”
刘林齐罗四人目瞪口呆,许久说不出话来,只听王安石叹息:“无奈,短短四五年间,朝廷局势便急转直下。如今朝中反我之势日渐增益,不出数月,怕是我再难力挽狂澜。然而稍稍可以庆幸,如今神宗皇帝还没有真正下定决心废除变法,这个秘密我无论如何都要将它保全下来,不让保守势力染指。安石在此叩谢诸公。”说着躬身跪拜在地。四人都是一惊,林擎赶紧搀扶起王安石,并一同盟誓,保此舆图安危。
两个月之后,王安石果然如其所言被神宗罢相,退居江宁。离京之前,他最后一次面见神宗,告知舆图的线索他会依然保存,只待有朝一日,赵氏新政重开。神宗垂泪不言。王安石此后便蛰伏江宁九载,元丰八年元月,神宗病逝,年幼的哲宗即位,改元元祐。不想还没到两个月,在高太后的授意下,司马光便被急调回朝辅政,同年六月被提拔为资政殿大学士,主持朝政。在短短的半年时间内,司马光实行“元祐更化”,连废保甲、市易、农田水利、保马等诸法,数十年新政之效朝夕之间被毁半数。不出数月,又变本加厉,将新政之最为根基的将官、差役、青苗等法也尽数废免,新政自此毁于一旦。当时朝中苏子瞻为王安石知己,他将此噩耗传至江宁府,王安石听闻后如五雷轰顶,就此郁郁寡欢,终日不进颗粒,身体每况愈下。
看到这里,林寒初只见册页上的笔迹已经变得潦草浑浊,想是书写之人在极度悲痛之下奋笔疾书所致。她遥想当年王安石在得知新政失败的消息,亲眼所见自己一生所倾注心血之物尽数轰塌之绝望,那种痛必是她所无法体会的。
相比王安石在写下这本《元丰诒谋遗事》之后不久便含恨离世,而他不知道的是,他所嘱托的四人至死也没有辜负他的所托,将这个秘密保存了二十多年,可惜他们也已经再也无法看见新政重开的那一天。《早春图》中所描摹的那个乍暖还寒,冬去春来的美好景象,真的还能降临大宋吗?
林寒初只觉一阵哽咽,从未有过的巨大悲伤让她紧紧抓住膝头的衣裙俯首啜泣起来。家国之殇,切肤之痛,这场灾难在她的身上真真实实地留下了再也难以愈合的伤口。突然,她感觉腹部显出一股难以形容的灼热疼痛感,她忍了一会却不见消退,接着一波一波地朝四肢百骸扩散而去,犹如万箭穿心痛苦难当,汗水顺着额迹大颗大颗地滚落,林寒初紧紧拽着手中的《元丰诒谋遗事》,在失去意识之前,唯一确认的就是当日楚九灵让她服下的断肠销魂丹就要开始发作了!
第38章 第三十七章:破晓
林寒初冷汗淋漓地从昏睡中惊醒过来,一阵晕眩之后,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之上,她下意识地感觉了一下自己的腹部,好像毒发的疼痛已经退去,可自己却觉得疲劳无力。兴许是因为连日奔波又一夜未睡,自己太累了。她环顾了一下房间,只见此处像是一间寻常百姓家的砖瓦房,她撑起身子,正欲下床,门口一个中年村妇端着一碗汤水朝这边快步走了过来。
“姑娘,你快躺下歇歇!”顺手将碗搁在床头的木板上,“我今天一早和我那当家的去地里干活,不想在半路上看见你倒在树林里,不省人事。我们叫你不醒,只好找了牛车先把你带回家了。”她怜悯地看看林寒初那不见血色的脸庞,又道:“这会我那当家了去村里请大夫去了,好给你瞧瞧,来快tຊ先把这当归肉汤喝了,好补补元气。”
林寒初心中由生感激,哽咽道:“大嫂,你我非亲非故,不想你们不但救了我还对我那么好,我不知…不知该如何谢你们才好。”她不自觉地握住那村妇的手臂,从小到大她的娘亲便不在身边,虽然林擎爱护她有嘉,也有乳母和女佣照顾她生活,可是成长之中并未有亲近的女性长辈,在承天教出事以来,更是鲜有关心她的人,如今在这荒凉的江宁府郊外,却有这么一个平生素未蒙面的村妇对自己施救,她泪水夺眶而出,一半是因为心下感激,而更多的则是伤心。
那村妇见她啜泣,更安慰道:“姑娘莫哭,想是受了老大的委屈。你告诉陈大婶,是谁欺负你?我替你做主!”
林寒初只慢慢摇了摇头,依旧哽咽不止。那村妇拍了怕她的肩膀:“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还认得回家的路吗?我看你——”她顿了一顿,还是说下去,“你容貌姣好,可是却病的不轻,衣衫也破旧,我替你洗了换上我自己的衣服,想等干了替你补补。”
林寒初见这村妇如此周到,努力止住泪水道:“陈大婶,我家住襄州,可是家中去年生了变故,如今已经没有亲人了。况且,况且我这病也是治不好的,你和陈大叔还是别再替我操心了。你对寒初的恩情,我只有来世再报了。”她端起那碗汤,喝下去觉得精神稍微好了一些。
她缓过神来,脑中这才嗡地一声反应过来,忙抓住陈大婶的手问:“大婶,你救我的时候,可曾看见我手上有一本册子?现在在哪?”
“册子?哦,对对,是有一本来着,别急,我给你收起来啦!”她从柜子的衣物之中翻出那本《元丰诒谋遗事》,交到林寒初手中。
林寒初翻了翻书页,见完好无缺,这才放心将它放入衣袖之中,贴身藏好。说话间,只见门口那陈大哥领着一个头发花白的郎中走进屋来。
“哎哟,醒啦,姑娘我看你病的不轻,赶紧让郎中瞧瞧。”那陈大叔焦急道,后面还跟着两个七八岁的孩童,想是这对夫妇的孩子。那郎中给林寒初来回把了三次脉,诊断许久却不住摇头,面露难色。
林寒初料想这乡野间的郎中医术有限,也不想为难他,便开口道:“大夫,我是中了一种很奇特的毒,若没有解药怕是神仙难救,您还是别枉费心机了。”
那郎中恍然抬头:“原来如此,我是孤陋寡闻了!小老儿不敢乱开药,姑娘你还是尽快去城里找高明的大夫才是啊,莫要耽误了病情。”说着拱手歉了歉。那陈氏夫妇看郎中也没能帮上忙,一时也无计可施了,给了郎中几个跑路费,便送了出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