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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亭短景无人画,老大横托瘦竹筇。回首断云斜日暮,曲江倒蘸侧山峰。
辽使不明其中,了解了苏轼的用意之后惶愧之极,再也不敢说自己能诗。
林寒初脑中回顾了这些诗词的特点,但是眼前的这首诗绝不是藏头诗、回文诗、宝塔诗或是形意诗。作者若要藏匿信息,不太可能用回文、宝塔和形意这些更注重形式和趣味的方式,而藏头又过于简单,一目了然。那么剩下的一种可能 ——
林寒初随手抓起案上的砚台和纸笔,快快写下两字:离合。
离合诗源于东汉,兴于南北朝。到了唐宋形式和变化更多。可以说离合诗是特别适合隐藏谜题的一种诗体。所谓离合就是根据诗句的意思,从个别字当中拆分出偏旁,然后再将几句诗各自剩下的偏旁合成新的字。有的离合诗两句离一个偏旁,四句出一个字;也有六句才离合出一个字的。她依稀记得当日父亲在她十六岁那年有事离开襄州时,曾经出了一道离合诗的谜题考她,那首诗是南朝才子谢灵运的《离合诗》:
古人怨信次,十日眇未央。加我怀缱绻,口咏情亦伤。劇哉归游客,處子勿相忘。
林寒初年少聪颖,才一会功夫就解了出来,林擎还得意地在属下面前称赞她。这首诗表面上看是些离别伤感之情,同时每两句之中,又用离合法各自隐含“口”、“力”、“刀”三个偏旁,合起来正好是一个“别”字。此字与诗词的含义极为贴切,不失为风雅上作。如今想起当日解诗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而父亲出的这道题居然也一语成谶,竟然与她天人永别。
林寒初想得出神了一会,一阵冷风从半掩的窗档子里吹进,冷得她哆嗦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她起身将窗子关严,才回到桌前重新打起精神,再一次读起这首七言律诗。
因为离合诗这种诗体所tຊ隐藏着的谜底不容易轻易析出,所以离合诗是非常适合隐藏谜题的一种诗体。然而若作者的意图是要真正将谜底藏于诗词之中,那么诗的含义与谜底应该并没有多大关系,不像谢灵运的那种做法,不然会显得太过明显,不利于隐匿。
林擎和教书先生都曾教过她离合诗的解法,但并没有全部通晓,林寒初想凭着当年的一些记忆试着去拆解这个谜题。首先,这首诗当中好几句都有“不”、“辞”、“尽”,“负”之类暗指否定的字,这些字的前面可能是需要被拆解的字,而后面则应该是需要拆解掉的偏旁。不妨试试第一句:彤襜不卷患霜鬓。彤襜指的是朱红色的车帷,在车帷之后的这个人不愿意卷起帘子,因为自己已两鬓斑白,年华老去。她思索了一下依然不能从字面上看出什么含义。反过来,她仔细看了每个字的结构,她突然想到“彤”字边上有一个“彡”部,指的不正是毛发之物吗?正好可以和“霜鬓”关联起来,如果这样的话,彤字去除掉“彡”部,就可以离出一个“丹”字。
再看第二句:纶掖清光辞碧虚,若从字的结构上看,没有办法剥离,但细想马上可以联想到 “碧虚”指的应该是水,那么作者是要离去一个和水有关的偏旁,前面几个字当中就只有“清”字。第二句看罢,林寒初在纸上写下一个丹“字,一个“青”字。
第三句:飘然羁旅绊人归,如果按照前面两句的解法,那么这句也应该离出一个字来。假设这个“绊”字暗指牵绊、分离之意,那么应该要从前面的四个字当中的一个字里分离掉一个“人”或“归”字,但是似乎没有,难道是“旅”字上面的这一撇一横?但是分离后,这个字并不存在啊?或者需要再往下看一句?
林寒初继续读下去: 殊乡见花尽春蚕。很显然,这个“尽”字是一个暗号,但是“花”和“春蚕”和刚才那个“旅”字分离出来的部分又没有关系。显然这条路不太对。重新再读一下这两句,发现唯一有联系的是那个“绊”字的绞丝偏旁,和下一句里的“春蚕”,如果第三个字要用两句才能离出来的话,那么应该出现一个“半”字!
第三四句且不知对错,先往后看。第五句中的不见君,可以解为把“碧”字里的“王”去掉。然后是第六句,“暗”、“寒”、“荒”三个字都有离除之意,把第六句里的字对应到第五句当中,“玉暗金寒”都是去掉金石的意思,可以把“碧”字剩下的部分离掉一个“石”字,剩下一个“白”字,而“荒尘高”当中的“高”字又与“嵩”字有关联,这样离出了一个“山”字。
似乎这首诗的秘密已经渐渐浮出水面,林寒初用袖沿擦拭掉额头不知不觉轻轻渗出的微汗,又搓了搓已经僵冷的双手。
全神贯注地看向最后两句:“时来长材晦朝伦,日昃月盈负叡才。”既然第五第六句离出了两个字,那么很有可能最后两句也可以离出两个字,林寒初用同样的方法,离去“材”字中的“才”和“晦”字中的“日”,最后剩下一个“木”字,一个“每”里。
她将所有字拓写在另一张纸上:丹-青-半-山-白-木-每
“丹青半山白梅?!”她惊呼出声来。夜半无人,月色如水,清寒相伴。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夜探
开封东水门内醴泉观,建于宋真宗祥符元年,神宗熙宁八年时,因为年久残破又进行了重修,落成之日皇帝命教坊伶人在庭中奏乐庆贺,传说当时大殿供奉的香火燃焰中有人看到了真武大帝的影像,因此整个开封前来观看参拜的人络绎不绝。
于墨霄五岁那年,父亲曾带他和四岁的钱逸一同来观里听道,当时讲道的是神宗皇帝亲赐封号的真靖大师。于墨霄还记得当时真靖大师讲的《南华真经》剖玄析微、出神入化,他听得痴醉之极,而师弟钱逸却无心闻道,厌烦之余便独自跑到观内的池边嬉戏。午膳时刻,父亲随大师去讲话,而于墨霄就到处去找钱逸,后来在池塘边找到了在摸鱼的师弟。结果两人一同顺着水池和向北延伸的小河,一路玩耍到了醴泉观北面的一片屋舍,当时那里是道士和杂役们休息的地方,两人就在那里玩了一下午躲猫猫,直到傍晚时分,于中仁和随从到处找他们俩,才悻悻归家。
此后,于墨霄和师弟每次来醴泉观都要去北院的屋舍那里玩耍,后来长大之后,道士杂役们搬去其他住所,这片屋舍被废弃,更成了他二人的地盘,沈之妍入门后,也跟着他俩一起来过几次。于墨霄口中说的这个老地方,便是此处。
与师弟师妹约定后的第三天晚上,亥时正,于墨霄准时到了醴泉观后山北院。和以前一样,他学了三声鹧鸪叫。果然,钱逸和沈之妍从矮墙后笑着走了出来。
“师兄,这两日逍遥日子过得可还好?”沈之妍笑道。
于墨霄苦笑:“什么时候了?你这鬼丫头还取笑我。”他颇为担心地继续:“倒是你们,那日回去之后,少林和蜀山的人有没有为难你们?”
“哎,为难倒也谈不上,我们二人本来就资质平庸,也闹不出什么花样。他们只盘问了我们师兄你去了哪里,我们胡乱编说你已经出城,结果少林和蜀山的人半信半疑。不过这两日我们走到哪,他们就一直跟着,想是要跟踪我们找到师兄你的下落。”
“那今晚你们出来?”
“放心,我们使了个金蚕脱壳,不会有人跟来。”沈之妍笑着吐了吐舌头。
“那就好,对了,这两日可有什么异样?”
钱逸回忆道:“这两日,御剑派里出奇的平静,天疏道长和少林方丈昨日闭门谈了一个多时辰。还有,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什么事?”沈之妍忙问,于墨霄也好奇地看着他。
钱逸故意压低了声音:“师兄你知道,我住在咱们御剑派后院东北角的第一间房,所以凡是进出后院从走廊经过的人,都要从我门口经过。因为这事我还经常和师兄你打趣,吵着要和你换房,因为我的房间太吵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