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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可能有些线索。”
傅珩眼睛一亮,“什么线索?”
“……”顾诀抿了抿嘴,“洛半深的军队,可能会有火炮。”
傅珩愣了一下,面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你说什么?你从哪里知道的?”
“你别急,”顾诀继续说,“只是猜测而已,我不确定,但是你要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
“嗯,我明白。”傅珩点了点头,眉间蹙成川纹,“只是兵器一直是朝廷在管,他从哪里拿到的火炮?”
“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要么是和朝里的人有所勾结,要么,是漱川自己造的。但是制造火炮的方法,肯定是从中原流出去的。”顾诀说。
“你之前不是潜入过漱川的军火库吗?”傅珩突然想起来,问道。
"没错,"顾诀点头,"但是我还没进到里面就被发现了,只好先脱身。但是我隐约记得闻到了一股硫磺味。"
傅珩似乎有些惊讶,"你怎么脱身的?"
顾诀垂下眼睫,想了想说,"我……嫁祸给了洛半深的一个亲卫。"
"那人怎么样了?"
"死了。"顾诀轻声说。
傅珩沉默片刻,拍拍他的肩膀,"你没事那就好。"
顾诀点点头,忽然开口,"我之前,和洛半深一起去过连琊谷。"
傅珩愣了一下,手停在半空中,犹豫片刻才收回去。"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是。"顾诀伸手扣住傅珩的手腕,盯着那青紫色的脉管,轻轻抚摸了几下。这截骨头长势有些奇怪,他以前竟从未发觉过。
“我听洛半深说,他曾经把齐国的卧底关进了连琊谷最深的地牢,那人却逃掉了。成了第一个逃出连琊谷的人。”
顾诀的声音很轻,气息浅浅地扑在傅珩手背上。
"顾诀……"傅珩感觉手腕有些痒,想抽出手。
"疼吗?"顾诀轻声问。
傅珩笑了笑,眼睛微弯,"别傻了,早过去了。"
顾诀沉默不语了半晌,忽然弯下膝盖,半跪在傅珩面前。把傅珩的手捧住,凑到自己面前,轻轻贴着他的面颊。
傅珩的手很温暖,肌肤相触碰的地方传来一阵温热。
顾诀的表情近乎肃穆,像一个虔诚至极的信徒。傅珩压抑着心里的诧异,却不敢惊动面前的人。
夜晚很安静,屋里独一盏不明不暗的油灯,影影绰绰。傅珩抬头就看见两个人的影子,映在空荡荡的墙上。
跪在地上那一个,看起来居然仿佛非常落寞。
“好了顾诀,”傅珩安抚着顾诀的肩膀,“我真的不疼,好吧也许当时有一点疼,但是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真的都记不清了。”
傅珩的声音很少这么温柔,像山间的溪水,被午后阳光照了暖暖的,缓缓流入心间。
顾诀放开他,抬头站起来,“抱歉,你早点回去吧。”
“喂……”
话音未落,顾诀就不顾傅珩在背后叫他,转身进了房间,啪地关上门。
他仿佛失控一般,背脊靠着门,一手压在胸口处,像得了痨病的人一样,急促地缓着呼吸。
天知道,那一刻,他有多想亲吻面前的人。
傅珩有些不明所以地独自站在屋里,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上还残留着顾诀脸颊的温度。
他忽然想到很久之前,第一次见顾诀,那张充满防备的稚嫩的脸,像獠牙还未长出的幼兽。
傅珩心底有一万个疑问,可是他希望永远,永远不要是自己猜测的那样。
否则,对于傅珩和顾诀来说,都注定不会是好事。
难道还嫌他不够愧疚吗?
第64章
齐国王宫里,夜色已悄然降临。琴声轻轻响着,被清风带往四面八方,然后撞见高耸的宫墙,不知所措地徘徊、消散。
傅霄坐在亭子里,对面是一袭白衣的柳观然。烛火把她的脸庞修饰得更加深邃冷清。她低垂着眉眼,纤细的指尖在琴弦上波动,动作多少还有些生疏。不小心漏出来一个错音。
柳观然皱了皱眉,有些扫兴地把手平放在弦上,停止了琴弦的颤动。
“这就没耐心了?”傅霄看她难得的任性模样,不禁笑了一下。
柳观然摇摇头,淡淡道,“大家闺秀的物什,说到底不适合我。”
“你初学而已,此般已经是很好了。”
“是陛下费心教了。”
"你总与朕这般客气。"
“陛下九五至尊,观然自是不该逾矩的。”
傅霄笑了笑,眼中落寞一闪而过,“我以为,你不必和他人一样。”
“陛下此言折煞观然了。”
傅霄沉默了片刻,缓缓道,“顾诀他们,此时约莫已经快到边境了。”
柳观然点点头,“我估计也是。”
“柳姑娘,”傅霄说,“顾诀体内真的被种了蛊虫吗?”
柳观然动作愣了一下,抬头看着傅霄,“陛下这是何意?”
“不,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他似乎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蛊虫能否完全吞噬宿主的理智,取决于宿主自己的意志力,”柳观然认真地说,“顾诀从小就在磨难中长大,他的心性,比常人要顽强得多。”
“但是顾晌也并非平庸之辈啊。”
柳观然轻轻划着琴弦,“顾晌他,心里挂念的太多。越是如此,越是能被蛊虫攻击到软肋。陛下如不信我,我可以给顾诀施别的药。”
“怎么会,”傅霄连忙说,“我当然信你。”
柳观然还未说什么,忽然传来一声铮响,那琴弦啪地断开,猝不及防地划过柳观然的手指,一串血珠瞬时落了下来。
傅霄一惊,连忙起身,一个跨步来到柳观然面前,抓住她的手腕看,焦急地问,“你没事吧?”
柳观然脸上的表情仍是波澜不惊,静静看了一眼傅霄,然后低头抽回自己的手。“谢陛下关心,无事。”
“我叫太医……”
“不必。”柳观然打断他的话。“天色已晚,观然还有事在身,就先告退了,陛下恕罪。”
说罢,柳观然弯腰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湖心亭。
亭子里只剩下傅霄一人,独自对着那沾着血的琴弦。掌心残留着一股冷意,是柳观然的体温。她的手,原来这么冻吗?
傅霄有些烦躁。
柳观然对他的态度永远是那么敬重而疏离,得体到令人烦躁。傅霄有时会怀疑她的心是一块不会坚硬的冰,这么多年,未曾有一丝融化。
“来人。”
“陛下。”
“把王美人招来朕殿中。”
“是。”
一阵冷风吹过,烛光狠狠地颤动了一下。
傅珩他们在行军路上,跨越了高山林野,越往西走,见到的景色便越发苍凉稀疏,草木枯瘦,犹如泛着死气。
夜里随路安营扎寨,士兵都点着篝火聚在一处,喧闹声如同浪潮,一阵接一阵。他们仿佛都在尽力高兴,谁知道明天会在哪里。
顾诀一个人坐在山丘的背面,隔绝了欢声笑语。他觉得自己离那轮巨大的月亮很近,抬起手才发现其实很远。
“为什么不去和他们一起?”傅珩不知何时坐到了他身旁,递给他一块干粮。
“我不饿。”顾诀摇摇头。
傅珩挑眉看着他,“你中午就没吃饭了,怎么可能会不饿?”
“我真的一点都不饿。”
“奇了怪了你。”傅珩把干粮塞到顾诀手里,“不饿也拿着,省得半夜饿醒没地儿找吃的。”
顾诀笑了笑,“知道了。”
“后天就能到西北大营了。”傅珩说,“来报说洛半深差不多和我们同一时间抵达。”
“嗯。”顾诀点点头。
“紧张么?”
顾诀转头看他,“有什么好紧张的?”
“哎,”傅珩仰头看着辽旷的夜空,“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比你现在大一岁。之前也和你一样,在敌国当卧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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