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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确实心虚。如果不是他志在帝位,他其实可以提醒李纯笷,提防南燕遗臣,尤其是白鹿书院的院长杨行策。他今日在东宫,可是见到了杨行策,吃惊之余,更多的是压在心底的厌恶情绪。
“康王殿下,不必心虚,这是必然。”贺清笳轻叹道。
既然益州顾氏家主顾籍算准了紫薇星是李纯简,那就不会出错。
“清笳,我不信命,只信事在人为。”李纯简笑嘻嘻。
第二天,李纯简上了早朝,回怨歌行吃了羊肉汤饼,刚爬到床上睡回笼觉,就被李纯笷的贴身侍卫唤醒,不情不愿地爬起来。
“清笳,帮我支个招吧……”李纯简临走前,慵懒无力地叹道。
“康王殿下,自求多福。”贺清笳摇头失笑。
招数很多,却容易暴露实力,招致不必要的猜忌。
这次,到了日落黄昏,绿筠都抽空过来看了贺清笳一眼,确定李纯简没有乱来,便放心地回到大理寺,而李纯简迟迟未归。
贺清笳百无聊赖,做了一道茯苓糕,原料是茯苓、莲子、芡实、山药、粳米、糯米,功效是健脾益肾、宁心安神、延年益寿。不过,贺清笳嫌弃茯苓糕不好吃,尝试了几次,额外添加黑芝麻馅料、葡萄干,口感松软绵密,又有香甜滋味。
不错,贺清笳偏爱甜食,又不能甜蜜。
李纯简心思细腻,早就意识到这点,捎带的吃食都是现做。
“清笳,那个常氏有些疯癫,亏得卢应勤疼爱有加。”李纯简见到茯苓糕,尚未品尝,心头一甜,笑得春光灿烂。
贺清笳虽然冷情冷性,但是知冷知热。
但凡他或者绿筠在外边干活太辛苦,回来的时候总是能够吃到贺清笳做的新鲜玩意。譬如这茯苓糕,外边肯定是没有葡萄干的,正是贺清笳独创,如何不让李纯简感动。
当李纯简咬到黑芝麻馅料的时候,感动得更是桃花眼底水光潋滟。
“如何疯癫?”贺清笳蹙起眉头,嗓音冰冷。
在贺清笳看来,没有娘子是主动发疯的,除非是被逼发疯。
“常氏醒过来,对卢应勤又打又骂,要求卢应勤补偿雪衣。雪衣不过是一只牡丹鹦鹉,再怎么赔偿,也就是建立一个体面的坟墓。二哥见状,便替卢应勤劝慰了一下常氏,常氏竟然拔了二哥的佩剑,刺向那个贴身侍卫。贴身侍卫原本可以躲藏的,唯恐二哥受到牵连,才生生地承受了,看得卢应勤又是叫了大夫又是赔礼道歉,常氏就在一旁又哭又笑。”李纯简努力描述得有模有样。
第250章 取舍
“康王殿下,换作是你,站在太子殿下的位置,此刻要怎么收尾牡丹鹦鹉杀人案?”贺清笳慢慢地饮了一碗桃夭茶,纤纤素手动了动,显然是想要拈起桂花糕又没了这个打算,沉默许久,才轻声问道。
“清笳,很难,我暂时不知道。如果案子到了常氏为止,作为范阳卢氏家主卢应勤,就要将常氏扭送到刑部,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然后积极推动鹦鹉蓄养规范条例。可是,常氏的失常行为,有目共睹,有心人只要挖掘一下,就会牵扯到卢应勤。到时候,那些爱听新鲜出炉的八卦又喜欢打抱不平的长安娘子,必然会联想到,二哥是为了二嫂才包庇卢应勤,甚至觉得二哥想要保全的是范阳卢氏对他的支持力度。那么,长安娘子会对二哥有所失望。当然,只是失望,失望不足以动摇二哥的地位,因为长安娘子有自己的生活,没那么多闲情逸致管东管西。我猜测,二哥经过苦思冥想,甚至与二嫂探讨很长时间,极有可能这么做。可是,这不是我的取舍。”李纯简沉声道,面色凝重。
他有一种直觉,不愿意说破。
南燕遗臣甘愿受白鹿书院杨行策的蛊惑,一直在不遗余力地整垮他的兄弟姐妹,即阿耶的孩子,先是大哥、四姐、六妹接连出事,目前是二哥麻烦不断,紧接着会轮到他和三哥。南燕遗臣以为,阿耶最后无子送终,就是大燕后继无人,那么清笳就必须走出来主持大局。
然而,他隐隐感觉,南燕遗臣的所作所为,逐渐是清笳默许的。
清笳从来没有抗拒安泰公主的身份,清笳也从来不在乎功名利禄……
清笳太无欲无求,才会让他产生若即若离的感受。
“哦,康王殿下的取舍,到底是什么。”贺清笳调笑道,眸光如秋水般明净。
其实,贺清笳随口一说,不需要答案。李纯简自然是明白这点,当即扑倒了贺清笳,吻了吻贺清笳的额头、眼睛、耳朵、鼻子、脸蛋,独独空缺了最柔软清甜的唇瓣。哎,他不是寺庙里修行多年的高僧,他怕他要得太多,就会情不自禁地越界。当然,他知晓,贺清笳是不会拒绝进一步的巫山云雨,因为他和贺清笳是成年人。可是,他有他的自尊,他要贺清笳先他一次情动,才对得起他多年以来的守身如玉。
春雨缠绵,却散发着冬日残留下来的寒凉。
李纯简走后,一连几日都没有落脚怨歌行。不过,他的心思还在怨歌行,兴致盎然之际,派了篮羽跑腿,给贺清笳送去小玩意,有九连环、鲁班锁、鹅形哨、青花缠枝牡丹纹蟋蟀罐等等,简直是五花八门。
绿筠从大理寺搬回来,一边把玩这些小东西,一边乐此不疲地告诉贺清笳,牡丹鹦鹉杀人案的结局,明显很是乐意看到李家皇室出纰漏。
结局和李纯简推想得差不多,常氏进了刑部大牢,被判二十年,流放岭南,这辈子算是结束了。死者家属看了一眼常氏疯疯癫癫的模样,又收到了卢应勤的道歉和赔偿,怒气消散了大半。可是,就在卢应勤声称准备辞去家主之位而陪伴常氏前往岭南的关头,常氏在刑部大牢自尽了,常氏的姐姐敲了登闻鼓。
这登闻鼓,一年响不了几次,皆是莫大冤屈。常氏的姐姐,熬不住三十棍,递了状纸就一命呜呼,常氏的死便被彻底闹大了。
因此,民间戏称,牡丹鹦鹉,阴魂不散。
“清笳,南燕遗臣够狠,挖出常氏的姐姐。常氏是她的姐姐一手带大,感情深厚,原本远嫁了江南,听说常氏犯了大错,才匆匆赶到长安,了解真相之后,都打算陪着常氏,去岭南生活一段时日。没想到,常氏会自杀。哦不,南燕遗臣应该是预料到了,常氏深爱这个姐姐,不希望姐姐的生活被她打乱,才在神志清醒的时候,选择自杀。”李纯简刚踏入怨歌行的门槛,就捎带着熙春楼新鲜出炉的如意糕,噼里啪啦说个不停,还带上自己的感慨。
“康王殿下,有客人到,不如你避一避。”贺清笳淡淡地道。
“客人?小表舅吗?”李纯简立即嘟起嘴巴,眼神幽怨。
“康王殿下,阿籍拿到三千金,必定是回到益州,过自由自在的日子,他并不热衷于游山玩水。”贺清笳揉了揉额头,无可奈何地叹道。
“小表舅,和清笳还真是相似。”李纯简闷闷地道。
话音刚落,客人到了,正是身怀六甲的太子妃卢含笑。
“康王殿下,有些话,本宫想单独同贺娘子谈一谈。”卢含笑轻声道。
“二嫂,你身子骨虚弱,怀胎本就比常人困难,就别瞎操心了。清笳不过是经营怨歌行的东家,没什么好谈的。”李纯简竟是拉着贺清笳,不管不顾地出了怨歌行。
可是,贺清笳早有准备,给卢含笑在八仙桌上留了两个字,即取舍。
卢含笑若是看得懂,可以暂时放弃范阳卢氏。不错,卢应勤之所以当上范阳卢氏家主,是因为卢含笑方便掌控。换作卢应励,也行,毕竟沾亲带故。不过,照眼前这个节骨眼,卢应勤有错,卢含笑的亲属受到牵连,恐怕不得进入范阳卢氏的核心。
“清笳,为什么要对卢含笑留情?那卢应勤是罪有应得,我已经偷偷调查过了。卢应勤有严重的龙阳之癖,无法触碰女人,却被迫娶了常氏。常氏到死都是清白之身,才会通过蓄养牡丹鹦鹉雪衣,调节情绪,就因为她傻傻地爱着卢应勤,而卢应勤答应常氏,他只在外边悄悄地玩小倌,绝对不会带回家。”李纯简握着贺清笳的肩膀,桃花眼底清澈、清明、清亮。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