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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竹郎君连忙站起身子,连续道了几遍不敢,风姿谦卑。
最后,李纯笷回到主人位置,也就是夏太宗常常坐的紫檀木雕云蝠纹宝座,将卢含笑揽入怀里,动作亲昵却不轻佻,温柔一笑:“含笑,赶紧开宴吧。”
卢含笑的侍女听后,福了福身子,急忙张罗起来。
第一场表演是大型战舞,即《秦王破阵乐》。
每逢番邦朝拜,含元殿开宴,第一场战舞必定是《秦王破阵乐》,向四方蛮夷展现大夏的武力,起到震慑作用。
贺清笳觉得,李纯笷当上太子之后,到底是轻飘了。
李纯笷将风竹郎君当作番邦使者,好像可以借机羞辱赫连家。但是,羞辱力度不够,一个落魄的赫连家,不过是大夏子民,何必这么费尽心思,倒是显得李家皇室小气。
老实说,贺清笳是比较喜欢《秦王破阵乐》。
鼓声震天,乐声急促,一百二十名壮士行军布阵,气势磅礴。贺清笳稍微闭上眼睛,想起往日金戈铁马的生活,顿时气血涌上,不得不用冰镇葡萄酒压制下去。
舞蹈结束,贺清笳方缓慢睁开眼睛,神色清明,冷漠如常。
“赫连郎君,战舞如何?”李纯笷喝了几杯梨花春,脸庞微微泛红。
“战舞慷慨激昂。”风竹郎君不卑不亢地答道。
这个答案,分明是向李纯笷示弱,表明自己对武力不感兴趣。
李纯笷听后,哈哈大笑,连敬风竹郎君三杯酒。
第二场仍然是乐舞,正是平康坊经久不衰的《霓裳羽衣舞》。其伴奏采用了磬、筝、箫、笛、箜篌、筚篥、笙等金石丝竹,达到“跳珠撼玉”的效果,舞姬更是各个绝色容颜,用曼妙舞蹈描绘了虚无缥缈的仙境。
风竹郎君看得兴起,吹奏玉箫,走入乐舞中央。
“赫连郎君,颇有燕哀帝遗风。”李纯笷笑道。
这句话,乍然听着像是褒义,却夹杂了嘲讽意思。
贺清笳自然是听不习惯的,闷头喝了一杯冰镇葡萄酒。风竹郎君像是听不懂,坚持将玉箫吹到乐舞结束之际。
两场乐舞下来,婢女鱼贯而出,上满了美食。
美食也颇为讲究,皆是按照燕哀帝生前喜好而烹饪,精致贵气,有酥琼叶、苍耳饭、蟹酿橙、拨霞供、槐叶淘、细环饼等等。
风竹郎君慢条斯理地吃起来,热泪盈眶,显然是想念燕哀帝了。
“清笳,我怎么觉得,这风竹郎君是个戏子。”李纯简嘟囔道。
话音刚落,李纯简被贺清笳塞了一只莲房鱼包。
乐舞过后,便是精彩的百戏,不含任何目的,看得轻松。反正,李纯简拉着贺清笳,说说笑笑,当作李纯笷、卢含笑、风竹郎君皆不在场,就差亲亲热热。
“贺娘子,你认为,赐封赫连郎君什么爵位比较合适?”卢含笑忽然问道。
李纯笷向来尊重卢含笑,虽然有些不满于卢含笑的自作主张,但是还是跟着笑了笑。
“归命侯。”贺清笳冷声道。
李纯简听后,顿时替贺清笳捏了一把冷汗。
归命侯,归于天命,大燕已亡,这简直是上位者的心态。李纯简猜测,夏太宗若是要给风竹郎君封侯,大概也会想到归命侯。
“与孤想得一模一样。”李纯笷鼓掌称赞。
“多谢太子殿下的赐封。”风竹郎君掀了衣摆,跪在地上,行了大礼。
第163章 本分
风竹郎君被赐封归命侯的消息,第二天清晨便昭告天下。
侯府距离东宫很近,配备了嬷嬷、丫鬟、管家、小厮。
绿筠打探到,风竹郎君近日出入于平康坊,吟诗作对、书法绘画,结交一帮纨绔子弟,认识不少红牌娘子,格外安分守己。
她将这些风流韵事说给贺清笳听,贺清笳浑然不在乎。
怨歌行关门了一段时间,如今照常经营,时有生意。
“娘子,我觉得很不对劲。风竹郎君拥有了金谷园,本来就不差钱,犯不着为了一个赫连姓氏,来到长安,过上半软禁半富贵的生活。”绿筠悄声道。
“阿筠,你觉得很不对劲,东宫只会思虑得更多。”贺清笳调笑道。
“娘子,风竹郎君是生是死,与我无关。我只是担心,风竹郎君牵扯到您。这些大燕遗臣,当初与大夏交战的时候,不见得那么擅长阴谋诡计,结果全部用在您身上,您说可气不可气。”绿筠是越思索越气恼,摩拳擦掌,咬牙切齿。
贺清笳见状,抚了抚额头,摇头失笑。
这热血心肠,不知到底是福还是祸。
春末,长安娘子成亲的热情依然高涨,贺清笳忙碌了几日,刚准备偷懒一下,却看见了风竹郎君,只能硬着头皮,准备了桃夭茶和桂花糕。
“听闻,贺娘子打小就爱吃桂花糕。”风竹郎君笑道。
数日平康坊的美人美酒生活,不教风竹郎君沾染半点糜烂气息,亦如从前那般清雅。贺清笳暗自惋惜,清竹不应当被心甘情愿地利用。
“归命侯,您今日怎么好兴致,光顾怨歌行这种小门小户,莫不是登门寻找康王殿下的?当然,您若是单纯地想要订制团扇,我们无限欢迎。”绿筠凑巧从大理寺回来,看到风竹郎君,压抑着满腔怒火,摆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她还以为风竹郎君要本分一段时日,未意料到,这么快就蹦跶了。
“绿筠娘子,你对我好像有敌意。”风竹郎君姿态翩翩。
“不是好像,而是一定。”绿筠低声道。
“绿筠娘子,请放心,我就是想看一看贺清笳,订制一把团扇也无妨。最近,我精挑细选一只昆仑奴,半卷长发、小麦肤色、挺拔身材,极有可能是某个大夏娘子与昆仑奴一夜露水情缘而生下来就抛弃的。我打算让他替我扇风,省一点力气。”风竹郎君依然是温文尔雅,不在意绿筠的排斥。
倘若绿筠对待风竹郎君十分客气,风竹郎君反而没有如此轻松的姿态。
“娘子,您先进去休息吧,这里由我坐镇。”绿筠恼道。
贺清笳不愿意扫了绿筠的面子,只能放下手中活计,去后院发呆。
于是,绿筠搬出贺清笳从前设计的图样,催促着风竹郎君挑选。眼见风竹郎君的手落在一张《瑞鹤图》上,绿筠就立即拟定了签约,逼迫风竹郎君交足了定金,就驱赶风竹郎君出门。
“真是一位有趣的娘子。”风竹郎君喃喃道,终究不告而别。
待风竹郎君离开,绿筠才拽着贺清笳回到铺头,展开了契约。
贺清笳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有些哭笑不得。
这把团扇,无论长什么样子,都会招惹是非。贺清笳还以为,绿筠是要对风竹郎君冷嘲热讽一番,然后斩钉截铁地不做风竹郎君的生意。
由此看来,她有时候将绿筠想得聪明了。
“娘子,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绿筠紧张兮兮地问道。
“阿筠,无妨。”贺清笳淡淡地道。
语罢,绿筠拍了拍胸脯,放宽心思。
她家娘子从来不会安抚人。她家娘子说是无妨,那就是无妨。那也就是说,她的确做错了一件小事,最多波及到怨歌行。
七天后,贺清笳打造一把黄色缂丝瑞鹤图紫檀木雕字柄团扇,色调偏于清淡,非常符合风竹郎君的清贵气质,风竹郎君自然是赞不绝口。
当晚,绿筠去大理寺和管公明吃饭,没有跟踪风竹郎君。
团扇已经完成,绿筠认为,风竹郎君暂时不会打扰贺清笳。
可惜,那晚的听雨洲,宜城公主李纯簌看上了风竹郎君身边的昆仑奴,风竹郎君竟然不肯相让,李纯簌向来是无法无天的性子,吩咐侍卫将风竹郎君暴打一顿,然后抢夺了昆仑奴,回到公主府逍遥快活。
据说,风竹郎君为了这把黄色缂丝瑞鹤图紫檀木雕字柄团扇,被李纯簌的侍卫不慎踩伤了右手,请了许多大夫,都道是医不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