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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王殿下,得习惯分离。”贺清笳淡淡地道。
贺清笳临时起意的,什么也没有准备。
语罢,李纯简当作听不见,张开双臂,抱着贺清笳,桃花眼底一片水光潋滟。他思来想去,反而絮絮叨叨:“清笳,我离开长安之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一日三餐,按时吃饭,中间吃点瓜果、糕点,偶尔最好煮一次红豆汤,代表我想你了……”
贺清笳听后,轻微点头,并不接话。
在遇见李纯简之前,她就经营着怨歌行,一直平淡生活。
然后,贺清笳没有想到,李纯简离开长安的第七天,贺清笳竟然觉得生活太单调了,不得不找点新鲜玩意去研究,例如花馍。
贺清笳从前学习这些小东西,图个乐趣。
这次倒是下了功夫,态度极其认真。
花馍,用于婚丧嫁娶、节日庆典。绿筠建议,做婚嫁花馍,瞧着心情好。花馍一般采用牡丹花,颜色则是以大红、品红、品绿为基调,艳而不俗,繁而不乱。可是,贺清笳性子冷淡,想做青鸾对镜花馍,一次又一次,总是不满意,直至收到李纯简的来信。
李纯简写道,他打算去岷州,顺便画下来岷州八景,即岷山积翠、洮水流珠、东坡晚照、叠藏长虹、西岭晴云、南峰霁雪、北岸温泉、龙潭皓月。如果有特别又好吃的东西,他会尝试着寄过来。
“岷州……”贺清笳摇头失笑。
岷州靠近吐蕃,汉人和吐蕃人混杂,民风彪悍,多崇山峻岭,李纯简恐怕要吃一些苦头。
又过去七天,贺清笳还在心平气和地倒腾花馍。
有长得像吐蕃人又像汉人的年轻郎君,背着一只风干的蕨麻猪,登门怨歌行。
贺清笳最近闲暇下来的时候在看《岷州志》,依稀辨认出来,这蕨麻猪是岷州独有的猪种,风味独特,富有嚼劲。
年轻郎君操着夹杂了吐蕃口音的官话,带上指手画脚,告诉贺清笳,将蕨麻猪切成薄片,多抹一点麻油,炙烤起来香喷喷的。贺清笳听得出来,这是李纯简的作风,吃喝玩乐最在行。
“娘子,康王殿下是要了解岷州的风土人情之后才办正事么。”绿筠待年轻郎君走后,收起蕨麻猪,调笑道。
贺清笳听后,点头表示赞同。
李纯简如果只会认真干活,那就不是混世魔王了。
再过去七天,绿筠打听到,宜城公主李纯簌收到李纯简寄的浆水梨,夏太宗则是收到李纯简寄的炒蚕豆,听得贺清笳噗嗤一笑。
长安人有忌讳,赠送礼物,不可以有梨子。梨,通谐音离,不大吉利。李纯简纯粹是觉得浆水梨比较有趣,需要在冷水里浸泡半个时辰解冻,尔后剥去外围冰层,放在嘴里吮吸,甜滋滋、酸迷迷、清凉凉,李纯簌一定会喜欢。
至于炒蚕豆,夏太宗咬不动,就是故意膈应人的。
紧接着,贺清笳收到了黑紫羔羊皮裘,皮毛漆黑,光泽明亮,拿在手上掂量一下,比较轻盈,确实是珍品。
“娘子,康王殿下太小气了,既然要寄黑紫羔羊皮裘,怎么不多寄几件,娘子还可以换着穿。”绿筠揶揄道。
“买多了,容易引起注意。”贺清笳语气淡然。
第三个七天,贺清笳收到了罐罐茶。小陶罐煮着砖茶,加入石蜜、酥油,味道仍然苦涩。绿筠喝了一口就蹙起眉头,反而是贺清笳慢条斯理地饮完,显然也是不习惯的。
第四个七天,贺清笳终于收到李纯简的来信,附上一包岷州的当归。岷州的当归,生长在高寒阴湿的地方,品质最佳、含量丰富,是极其珍贵的贡品,一般来说只有大明宫的娘娘才能够享用,寻常人倘若不去岷州是买不到的。
“娘子,康王殿下若是有本事,亲自去采摘岷州的当归,我才觉得他用心。”绿筠打趣道。
当归,指的是李纯简应当回归长安。
思及此,贺清笳突然生出不详的预感,连忙拆开信件。
果然,李纯简写道,他去晚了。
有一群骗子,打着他的名声,在岷州晃悠,故意操着长安口音。岷州刺史做贼心虚,派下属去打探。下属回来,带了一条白绫,将岷州刺史吓个半死。岷州刺史听说康王在长安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大概是要先斩后奏,暗示他自缢。于是,岷州刺史让管家送去二十万两白银,管家捎带了平安扣回来。岷州刺史思量许久,以为这回是革职查办、贬为庶民的意思,便又送去二十万两白银。然后,这群骗子消失不见。
等到他李纯简真正出场的时候,岷州刺史认为只是走个过场,带着李纯简花天酒地、称兄道弟。李纯简觉得莫名其妙,便吩咐篮羽去打听,才知道这群骗子。四十万两白银是注定追不回来的,因为这群骗子已经逃入吐蕃境地,吐蕃和大燕之间向来不对头,没有引渡条例。
李纯简只能处置了岷州刺史,正在思考合适的人选暂代之际,岷州刺史的妻子不服气,大骂李纯简黑吃黑,集结一群玩伴,将李纯简暴打,差点下不了床榻。
“康王殿下是遇见蜂毒了。”贺清笳轻叹道。
蜂毒这种骗局,劫富济贫,官府很痛恨,百姓却是拍手称快的。
“娘子,你要给康王殿下写信吗?”绿筠问道。
李纯简在书信上的最后一段,皆是辛酸泪,摆明了求安慰。
“他都当归了,我需要回什么。”贺清笳清清冷冷地道。
第136章 马毒
虽然贺清笳不回信,但是康王李纯简每隔七天寄信。
李纯简确实已经返程,随手画了风景,附在书信后边。
贺清笳读了满篇饱含思念之情的书信,并不在意,倒是多看了几眼风景画。她不爱出门,不代表她见过的风景,有些是可以对应上,可是感觉风景画更加美好。
“康王殿下应当捎带一些小玩意,风景画能有什么看头。”绿筠见怨歌行的生意冷清,时常跑大理寺,却每次都能够赶上李纯简的书信,自然是要吐槽一番。
“跋山涉水,不绕道进城的话,是见不到小玩意的。”贺清笳淡淡地道,收起书信和风景画。
“娘子,那康王殿下岂不是很纠结?赶路可以早点见到你,不赶路则是逗你开心。”绿筠打趣道。
贺清笳听后,摇头失笑,并不接话。
纠结是康王殿下的事,与她无关。
七天后,贺清笳收到一箩筐花牛苹果,应是来自秦州。贺清笳做了苹果糯米饼,香脆清甜,绿筠很是喜欢,带去大理寺给管公明品尝。
十四天后,贺清笳收到的小玩意,摆满了铺头。有一箩筐白兰瓜、一匣子苦水玫瑰花干,一匣子百合花干,一包黑瓜子,一只刻葫芦,皆是出自兰州。
贺清笳用白兰瓜酿酒,用苦水玫瑰花干泡花茶,用百合花干煮糖水,剩下的黑瓜子留给绿筠,刻葫芦随意摆放在卧室里头。
“娘子,康王殿下是不是快回来了?”绿筠调笑道。
“不是,他不信邪,又当起廉察使。”贺清笳淡淡地道。
这也就可以解释,李纯简在兰州如此清闲地搜罗小玩意。
“我看康王殿下,还会遇见蜂毒。”绿筠揶揄道。
话音刚落,外边传来喧闹声,绿筠出门看了一会儿热闹,回来的时候手里头多了两只苹果,刻印了福字,显然是福果。
“娘子,是济沧法师为香积寺派发福果。我用银针试过,福果无毒,便应景地拿回来两个,做苹果糯米饼吃也不错。”绿筠笑语盈盈。
“怎么用银针试毒?”贺清笳问道,语气淡然。
“娘子,这个济沧法师,声称三岁丧父,五岁丧母,剃度出家,周游列国,吃百家饭长大,如今已经一百三十岁。他近来出现在长安,拜访了诸如香积寺、法门寺、大慈恩寺之类的寺庙,与高僧辩论佛法,从无败绩。但是,他从不在寺庙留宿,只寻了破庙,随便睡一晚上,将此作为修行……”绿筠娓娓道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