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时,主殿里只有听君和西宫慎两人。
下人都被遣了出去,候在外头,至于西宫澈,原是要来的,可他不知去了哪处,西宫慎找人唤了半刻,没唤着,渐渐失了耐心,索性不叫人找了。
才半日功夫,西宫慎右手已换了次药,重新扎了一回,这会儿更不能乱动,依旧由听君喂食。
午时用膳,他是明示地指出自己想吃什么,叫听君为他夹。
到了这会儿,却不指了,而是扶着颈倚坐着,完全让听君揣他的偏好。
这种事,换了旁人来,没准会因猜不准主子心思而大汗淋漓,不知所措地乱夹一通又或战战兢兢地不敢动筷,最后讨得一顿骂。
可叫听君来做,却实在容易。
他私下窥也窃也,早摸清了西宫慎的喜好,将其烂熟于心。如今要他服侍,他担心的不是能否夹准西宫慎爱吃的菜,而是怎样掩饰自己的熟知,莫让主人发觉自己日日栖在暗处,窥探着他的一切。
记清主人的喜好没有问题,可若连那些细小的,隐秘的,不常示与人前的都摸清了,难免会生出冒犯,引人生出被侵探的不满来。
他少有服侍主人用膳的机会————这类事向来不是他做。
如此,他若展露出过分明晰的熟练来,未免引得主人怀疑,生出不适与反感,连带消减了对他的...喜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为了不让这种情况发生,听君会偶尔夹几个不合西宫慎口味的菜喂过去,待人蹙了眉,咀嚼得慢了,方又夹几筷子合他胃口的菜来讨好,将那眉头抚平。
“好了,坐下吃饭吧。”
跟午膳时一样,西宫慎没让听君喂几筷子就叫他落座了。
“是。”
听君移步回自己的位置坐下,刚要动筷,想到之前与西宫慎共用一双筷子的窘迫,当即打算换双筷子。
可他看了几圈,却没发现桌上有余筷,唯一的那双正被他握在手里,愈要搁下。
王府的侍女不会犯这样的错,想来是被人招呼过,又或察言观色后,故意为之的。
所以,主人早知道自己跟他用了同一双筷子?
虽没吃进嘴里,虽只是嘴唇碰碰,但到底是..主人用过的筷子...只有亲密之人才能共筷,若主人对他无意,那他现在的身份断不能做出如此亵渎之事。
可主人一脸无所谓,再三容许他这么做。
这是默认、接纳的意思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君整个胸腔都变暖了,热乎乎发着烫。但他这人就是变扭,开心要掩饰,不开心要掩饰。这会儿高兴地耳根子泛红,面上却滴水不漏,唯有搭在膝上紧掐着肉的手能体现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膳后,听君寻了个机会离殿。
这段时间本就是划给他休息的,听君离殿并无问题。他平日里舍不得走,总磨磨蹭蹭借各种理由待在殿中,衔上夜里当值的时辰,巴不能一直守着西宫慎。
可他今日有事找父亲,便没做停留,想着,快些去,莫让父亲盼消息盼得急。早些回,也好继续陪着主人..
听君将一切规划地尽善尽美,却未注意,他爱戴之人的眼始终盯着他的背影,在他离去后阖成一条缝,心烦又懊悔。
西宫澈的话对沈故言造成了不小打击,以至于他见到听君的第一刻竟不是将人往屋里头引,而是握着他的肘,将人带到跟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通,尤其不放过对方脖颈那片的皮肤。
可这是冬日,衣服穿的厚,脖子只露出一节,看不到什么。他这个做爹的也不好一直盯着孩子的衣口看,看两眼没看到什么明显的痕迹,也就悻悻移开了。
抢在听君说话前,沈故言道:“君儿,爹想了想,还是不走了。”
他不想听君为难,更不希望对方因此被发难,应下难以接受的条件。
至于不走的理由,沈故言说不出口。他不想在听君面前重提第一任主子的事,也不能说西宫澈来找过他的事。
尚且不知,他的君儿究竟有没有受那辱屈...现在这位主子,究竟安的什么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笑地额纹堆叠,心却是透凉的,上下嘴唇压了许久,憋不出什么话,便只能笑了。
全怪自己多事。
听君道:“爹,您怎么了?”
沈故言的态度转变之快,令他感到不解。虽说这是好事,毕竟他今日来,就是想再探一探对方的意思,可这未免也太顺了。
沈故言摇摇头,“突然想通罢了。在这儿王府里,跟你也有个照应...哎,你这孩子。”他拍了拍听君的肩,视线紧紧盯在他脸上。
想去捂他的手,却发觉自己的手还不如他的热。想移开,却碰到了一个光滑的物件。
沈故言沉默片刻才想到,这是听君从前说过的,主子赠与他的玉镯。
玉镯...这哪是玉镯,分明是个手铐,铐住了君儿。
君儿何苦戴着,装出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就为了圆从前说的那句,“他待我很好”吗?
僵站了好一会儿,沈故言不开口,听君也不啃声,两人就这样站在院子里,相对无言。最后还是沈故言发觉不对,带着人往屋里去了,“来,进屋里去吧,爹就知道拉着你说话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外头黑着,屋里点了灯,亮堂。
冷风夹杂着丝丝缕缕清苦的柚香从窗缝钻入,听君闻了闻,又瞧了圈屋里的布置,面色柔和了。
“近日在主子那儿可好?主子有没有为难你?”他一坐下,沈故言的问题便抛来了。
“主人待我很好。”对于这个问题,听君一直回答地中规中矩。
“他...”沈故言咽了口唾沫,想着怎么问才妥当,“他平常都叫你做些什么?”
“每日当值多久?还跟从前一样?现在天黑得早又亮的晚,日日那样,累不累?”
听君答:“除了夜里守在殿外,其他都一样。”
“孩子不觉得累,这都是应该的,换哪家都一样,更别提是在王府里,松懈不得。”
“主子呢?”
“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故言吸了口气入肺,又重重呼了出来,“你跟着他,都做些什么?”
“一般是在旁站着,或在外守着。”一提到西宫慎,听君自觉转了态度,面容恭敬,声音毫无起伏,“主人有需,我便会做。”
“好..好。”听君忠心无二,沈故言有些欣慰,但很快又拉下嘴角。
他为自己接下来要问的问题感到难堪,可他不想听君撑着颜面,独自熬下去。
有些事情确实难以启齿,但他这个做爹的不能知道了还装作不知道。
“君儿,你这几日晚上,是睡在自己房里的吗?”沈故言摸了摸额头的细汗,尽量用平和而非诘问的语气说。
“嗯..爹?”听君惊愕,快速看了沈故言一眼又低下头,眼睫眨动。
鼻间的柚香消失了,只剩下刺凉的风。
沈故言问:“那从前呢?”
听君闷声道:“爹为何这么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没有直言,而是选择了回避。沈故言眼皮跳动,后背渗汗,他扯起一抹笑,却连自己跳动的是哪只眼都分不清了。
“君儿,有些事,你可以跟爹说的...爹不会觉得有什么,你跟爹说,爹还能替你..想想办法。”
听君的眸子始终低垂着,不敢看人:“爹,孩子每日除了当值,就没什么别的事了。以后若是有了,会跟您说的。”
“没有吗?”
沈故言面上保持着和蔼的神色,桌下的手却紧紧握在一起,“现在就没什么要跟爹说的?”
听君道:“嗯。”
他一手按在桌上,犹豫片刻后站了起来,“爹,时候不早了,我要..我待会儿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君儿。”沈故言跟着起身,抓住他的手,嗓子干得都有些哑了,咳了两声才说,“心里有事,别总压着,容易压出毛病。不想跟爹说,跟别人说也好。”
指腹摸到几条细缝似的凸起,他顿了声,抬起这双手借着光亮一看,原本想说的话霎时忘了个干净,“君儿,你这手怎么了?”
听君面色怪异一瞬,反应过来后抽回手,用袖子掩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做一件木工。”
“做什么?木工?怎这么不小心?”沈故言见他这么抗拒,也就没有再强求。可他心里确信这是个借口,是对方敷衍他用的。
若是消遣,他没准会感到安慰。可他从不知听君对木工感兴趣,听君也从没提过。
听君赶紧道:“没事的,爹,您别担心。口子不深,没几日就好全了。”
为证明自己所言不假,也为了让沈故言安心,他忍着窘迫将手摊到了他跟前,让对方看到自己已然结痂的浅痕。
“爹,您莫多想,宽心就是。孩子若真有了心事,会告诉您的。”
“至于现在...”他拢了拢外氅,朝沈故言低了低头,“孩子先走了,得空再来看您。”
说罢,逃也似的走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好了,同孤回寝殿吧。”西宫慎合了手里没翻几页的书,站起身。
听君也跟着起身,行到他身后,双手拿起搭在椅背的鹤氅服侍他穿妥,又俯低了身系那束带。
一个时辰前,听君刚从沈故言院里出来,边整理思绪,边往正殿走。
经过连廊,临近殿门口时,一人正从殿里行出。
两人在同一条道儿上相遇,听君滞住,待这抹白影走到跟前才急急低头,唇里挤出一句:“念大人。”
淡台念点点头,瞧着他的目光里带着探究,但更多的是温和,“找郡王吗?他在里面。”
听君嗯了一声,待他走远后抬起头,迈步入殿。
恐怕是冬日的夜太过沉黑,他从暗处走来,竟被这白衣晃了眼,刺出了几滴泪。
殿内,西宫慎坐在桌案前阅书,一个侍女正弓身收拾着桌上属于另一人的余茶。
“还未听够?想与孤促膝长谈不成?”
闻言,听君杵在原地,迈不开腿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杯盏被收走,殿里只剩两个人的气息了。
这话自然不是同他讲的,主人将他当成了别人。
白与黑最搭,可望到西宫慎穿着的墨绿锦衣,椅背搭着的白狐绒鹤氅。听君不可遏制地想,若主人只喜男子,那这世上,恐怕仅有淡台念可配。
半块残玉,或需另半块润石相契。主人乃圆玉,完美无瑕,精饰点缀足矣。
西宫慎许久没得到回应,抬起眼,瞧来人并非去而复返的淡台念,便道:“干站着做什么?来。”
“是。”
听君缓步上前,站到了一个离西宫慎不算太远,却又看不清他书上内容的位置。
茶杯见底,可见主人与淡台念相谈甚欢。
他执起壶,自觉添茶,动作又快又稳,挑不出什么错。
身份、学识、谈吐,皆相配。
两人,当真良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主人能轻松占有他,掌控他,不必担心背叛与失去,只需稍微废些心神,便可换得长久的忠心与依恋。
他清楚,他知晓,他也愿意被主人如此对待,甚至是心神向往,巴不得这束缚再紧些,束得他蜷缩,束得他心安,束得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主人的。
可他同样明白,主人喜欢自己是屈尊...主人与淡台念才最般配。
他总在想,主人是否对淡台念有意?主人是否会在淡台念的面前刻意掩饰对他的青睐,展示疏离于他,就像上次在山庄那样?
或许主人跟淡台念压根没什么,一切都是自己多想。可要主人在昔日家臣,今时友人面前,展露对身卑之人的亲昵...主人会嫌丢人吧。
促膝长谈..若来的不是自己,而是淡台念,主人会与他这么做吗?
长谈...会谈些什么?谈过往,谈如今,谈将来?谈白日里说不出,只得在夜里倾诉的心底话?
添完茶,听君退回一旁,魂不守舍。
“手倒是稳了。”西宫慎往杯里瞧了一眼,没喝,侧头看向身旁多添的椅子,“坐下歇着吧。”
听君走过去坐下了。
西宫慎朝着殿门的方向吩咐了一声,立刻有人捧了条绒巾进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君颔首与对方道了个意,伸手愈接,一只手已先他一步取过绒巾。
下一刻,柔软的面料贴上他的颊,眼前什么都看不到了,最后一幕是侍女惊愕面孔与告退的颤音。
绒巾擦动,擦去他满面寒气,连带发上的水露都被拭尽,回归干爽。
“主人,属下可以自己来..”
“嗯。”
绒巾揭下时,西宫慎已恢复了矜雅的姿态。若非怀中的绒巾作证,听君几乎以为刚才的一切是自己的幻觉。
他又心不在焉地擦了几下,手指越攥越紧。
殿内的温度似乎升高了。
“主人,已妥当。”
听君松开抓着束带的手,直起身。
“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西宫慎徐徐往殿外走,听君在后跟着,步子不快不慢。
他始终垂着眼,盯着前人衣摆下的靴。
黑皮的靴,白的底,掩在乌绿的摆下。
主人气息平缓,步子迈得大而稳,频率却不快,散漫悠闲,应心情极好。
他的视线从西宫慎腿侧攀上,停在了他的颈背。
主人平视前方,未有侧头观望路景的意思,应是心中有事,分神在想。
听君提速迈快几步,走到西宫慎左侧落后半个身位的位置,替人留心着地面上的残枝与石子。
一路遇着几个侍女护卫朝西宫慎行礼,听君见着,垂头愈要退回原位。
“听君,扶着孤。”西宫慎挥手示意他们免礼,随即背后长眼般出手,精准地扣住了听君的右腕,不让他回避。
听君道:“主人..”
“安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君低眸看着自己被对方抓紧的手,犹豫片刻后泄了力,放松下来。
说是扶,两人更像是在牵手散步,而主动方是西宫慎。
郡王当众强迫贴身侍从与自己散步。
跪在最远处的侍女和身侧的人交换了个眼神,两人齐齐埋头,抿紧了唇,指腹在地面压得用力。
旁的人也没一个敢起身,皆一副知分懂事,等人走后再起的姿态。
免礼?
他们哪敢现在站起来?待会儿压不住笑,在主子面前失仪可就完了。
听君不知西宫慎要自己入殿究竟是做什么,大抵是些需要身边人搭把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