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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齐卒吹着牛皮哈哈笑起来,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我睡一会儿,你们看着点。”齐军轨长给手下打了个招呼,靠着火堆,低下脑袋,转眼就没了声音。其他几人见轨长睡了,相互瞅了眼,也缓缓闭上眼睛,打起瞌睡来。齐军驻在此地已经好几个月了,从未出现过什么意外。更别说如今对面的秦军主将赵佗摔断腿脚卧榻难行,郡尉屠睢被刺客暗杀,这种情况下,秦人自顾不暇,又怎会给齐军带来什么危险。所以守夜的时候,偷偷睡一会儿应该也不会出问题吧?不仅是这一轨齐卒,各个营帐的守夜士卒也大都如此想法。就在那时间流逝中,远处秦国边境方向,正有一大片黑影在月色下接近。守在辕门附近,靠在栅栏上睡觉的几个齐卒突然被一阵声响惊醒。“什么东西?”一个齐卒睁开眼,还没等他清醒过来,就看到眼前有一张满是嗜血兴奋的脸在盯着自己。然后便是金属切入血肉的噗呲声响起,一柄反射着月光的铜剑戳进了这个齐卒的喉咙,他只能无力的伸着双手,喉咙里发出漏风的声音。在失去意识前,这个齐卒看到,月色下,数不清的黑色人影推开辕门前的拒马鹿角,冲入齐军营寨中。在远方,似乎还有无数的黑影在涌动。“啊,敌袭!”有尖叫声在齐营中响起,紧接着便是震天的喊杀声,以及到处都是生涩的齐语在喊着:“秦军来袭,已杀大司马!”“大司马已死,我军败了!”“二三子快跑啊,甄城已失!”“营中有叛贼,二三子小心身边人!”“四国之人勾结秦军,大败!快跑快跑!”混乱的喊叫声,厮杀声,以及死亡前的尖叫声就在这夜色下的齐军营寨响起。营帐中酣睡的齐军士卒刚被惊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一连串的喊声弄得晕头转向。“发生了什么事?”“大司马死了?大司马不是在甄城吗?”“秦军?四国之人?”这些齐人面面相觑,他们在被征召之前,大多都是些地里刨食的农人,海边捕鱼的渔人,街巷游荡的无业少年……他们从未经历过战争,哪有什么夜袭的概念。此刻错愕之下,不少人僵立在原地,甚至忘了去拿身边的甲衣兵器。还有人惊慌的捞开营帐帘布,伸出脑袋向外张望,想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脑袋刚伸到帐外,就被一柄青铜戟戳进喉咙,叉翻在地。紧接着,便是一群相貌狰狞凶恶的披甲秦卒挤进帐中,拿着手中剑刃短戟疯狂劈砍戳刺,大杀四方。这样的场景在每一个营寨中不断发生,一阵阵惨叫在这夜空下响彻。齐营八百米外,赵佗立在他的战车上,眺望远方场景。因为怕火光惊动远方的其他几个齐军营寨,所以秦军此番只有夜袭,没有大肆放火,虽有营帐被火焰点燃,但毕竟不多,故而赵佗所见,只能看到远方一片片的黑影涌动。“将军,这些齐人可太懈怠了。”钟离眛站在赵佗身侧,看着前方已被秦军攻入的齐军营寨,不由摇头。赵佗点点头,齐军明明扎营在边境,但似乎就没想过秦军会前来偷袭似的,守备疏忽,守夜的人竟然还敢睡觉,被秦军趁夜摸到营边才发现。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四十多年没打过仗的齐军,其拉垮程度比赵佗想的还严重。很快,前方便有传令兵回报,说前方齐营已破,一部分齐军向着甄城方向逃窜。齐军在这里毕竟有整整一万人,一旦交战,哪可能截杀的完,总会有许多人趁着夜色逃出去。不过这一点也在赵佗预料中,那些逃跑的齐军对他来说有大用。他冷静发令道:“传令给赵广,让他不要再杀此地齐人,按照原计划收拢部下精锐,驱赶那些逃跑的溃卒直冲甄城外的齐军营寨。”“以溃卒冲乱彼处齐军,使甄城的五万人无法列阵,我军再跟在溃卒后方掩杀上去,便可破敌。”“唯。”钟离眛点头,赵佗这个战法就如昔日淮阳城下,项燕大破蒙武军一般,先以溃卒冲击敌营,大军再随后掩杀上去,必能破敌。赵佗继续道:“再传令给涉间,让他和黑臀各带五千关中精锐分别袭击周边的两处齐营,纵火烧帐,越大越好。不求歼灭彼处齐军,务必将齐军打乱打散打溃,让那两营四万齐人无法支援甄城,只要成功,便是大功一件!”“唯。”钟离眛应诺,眼中闪着光。位于甄城两侧数里的两处齐营,对秦军来说确实是很大的麻烦。若是秦军只冲甄城大营,这两处齐营收到消息后必定率兵来救,反会让秦军遭遇夹击。故而赵佗先各遣一支精锐对两营夜袭,突袭纵火之下,虽然杀不了多少人,但两处的齐军在混乱中也绝不可能再去支援甄城。且两营火焰冲天,对甄城的齐军将造成极大的士气打击。赵佗回头,看向跟随在自己后方的一万东郡兵。这些人虽然是从两万东郡兵中二选一挑出来的,但再挑选还是不如原本的关中精锐,故而他将其用作预备部队。“让张贺带一千人殿后,护我军后方,防止这些溃散的齐军聚拢后从后面威胁我方军阵。”“剩下的九千人,跟着我,兵发甄城!”赵佗昂首远眺,迎着夜风,在皎洁清亮的月光下,目光望向甄城方向。“大司马,我来了。”第三百一十一章 :十万齐军甄城。喔喔喔……天色蒙蒙亮,城中有鸡鸣声此起彼伏,揭开新一天的序幕。大司马田冲早已醒来,正坐在榻上愁眉苦脸。他其实一夜都没睡好。只要一想到他田冲的名声被那些四国之人毁坏,他就如鲠在喉。“可恶,我田冲是怕打不过秦军,然后派刺客行刺的人吗?这消息若是传出去,天下人将如何看我?”“还有那赵佗,我常在信中与他讲兵法战策,他对我颇为佩服。如今我却被人污上派遣刺客行刺之名,他必定会鄙夷我吧?”田冲很生气,他从小到大都喜欢读兵书,喜欢看《春秋》,号称胸中有“十万兵”,对于沙场征战十分憧憬。只是让田冲遗憾的是,自他出生四十年来,齐国抽身于列国纷争之外,并不参与战争。齐人整整四十多年没打仗,哪有让他出征作战的机会。每当想起此事,田冲便常扼腕叹息道:“恨余不生古时,若能与孙、吴交锋,白起乐毅为敌,必将乐而忘怀矣。”就在他常感叹自己的一生恐怕都只能活在锦衣玉食,美女如云,混吃等死的无聊日子时,命运垂青了他。自君王后死后,在齐国实际执政,主张与秦人亲善不助五国的相邦后胜,竟然被一群四国之人刺死。紧接着,田冲的挚友公子假走上前台,成为齐国相邦。那个前生庇护于君王后羽翼下,君王后死后依靠后胜治国,只知道纵情享乐毫无能力的齐王建很快就被夺走了权力。掌握军政之权的田假,立刻回报四国之人的相助,派遣十万齐军屯聚边境,援助秦楚战场,此番领兵之人便是他田冲。这样的人生转折让田冲欣喜若狂,他觉得自己胸中韬略即将得以施展,他田冲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震惊天下!但就在田冲对自己的处女战充满憧憬,想要打一场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沙场大胜名扬天下之时,却惊讶的发现那些四国之人竟然用他的名头去搞了刺杀。“我不能出兵!不仅是相邦说的,我齐国会被四国之人利用。更因为我如果此刻出兵,那可就真坐实了派人刺杀,然后趁机偷袭的行为。”“自上古以来,两军对战,皆是凭借兵法韬略,相互搏杀战胜,哪怕以计策取胜,那也是兵家之道,这种刺杀敌将的行为,何其鄙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