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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会为情所困,却无人商量、无人排遣。

修仙是为了什么呢?所谓的大道又是什么?

第五君轻笑着摇了摇头,心道:“也许我是最不适合修仙的仙门弟子了,早晚也登不了大道。”

走出暖莺阁的时候,呼吸到一口没有香粉味道的空气,第五君觉得肺叶都舒展了。

从小甜甜那里得到了肯定,第五君的心却好像一块沉底的石头,只在河床上随着水流微微摇晃。这是一种奇异的无力感。

少主喜欢他的话,是抱着什么样的结果的呢?

他们都是男子,无法像寻常男女一样结亲。也或许少主根本没想过要成亲。

也许少主对他的喜欢,只是稍稍过了一点兄弟的界限,并没有到多么深的地步。

毕竟他连“断袖”都无法接受。实在是别扭。

第五君不是个率性而为的人,更谈不上冲动。他乐于安于现状,不要发生任何改变,最好不要有一点无法预知的不确定性。

这可能是因为对于“家”的缺失和渴望——能有个安稳的地方呆着,井井有条地过日子,就很好很好。

就像他小时候以为会一辈子在玄陵门,在少主和掌门身边;如今他也把余生都在灸我崖当成理所当然。

多年过去,第五君早已习惯于这种生活方式,并且还难得对未来的日子做了点打算:把小徒弟培养好,接了他的班,他就高高兴兴混吃等死——他的师父司少康那么厉害也没有飞升,他大概机会也不大。

谁知道齐释青又杀出来了,一下再度带来如此大的变故。

第五君在大街上溜着,新奇地望着头顶上已经挂起的几盏花灯。

彩色的纸、漂亮的画、各样的造型,大大小小,琳琅满目。白天里看就已觉得热闹,到了晚上肯定是难以描述的盛况。

这是第五君从没看过的热闹。

银珠村的小孩在身边兴奋地横冲直撞,嘴里高声叫嚷着童言儿语,第五君不禁笑了起来——他在这些无忧无虑蹦跳的孩子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有些话,小孩能说,大人就说不出口了。”第五君想起自己曾经童言无忌,说过不知多少遍“最喜欢哥哥”,现在只觉得难为情。

“还是跟从前一样相处吧,不必做什么变化。”第五君想,“倘若我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反而大家都不自在。”

“万一少主并没有亲我呢。那不就成大笑话了。”

他停在千金楼前,笑着叹了口气,走了进去。

第166章 悸动(十)

花灯会开始的第一天,整个银珠村都在等待夜幕降临。

第五君在房间里睡了个午觉,再醒来的时候,刚好天色转暗,就快要点灯了。

“呀。”第五君在榻上放空了一会儿,突然弹了起来,睁大眼睛想:“我是不是该换身别的衣服?”

他从灸我崖走的时候,只带了两三套衣服,都是既适合行走赶路、又方便易容的行头,走到大街上到处都是同款。

其实自玳崆山之乱以后,第五君本也没再想过穿颜色鲜艳的、漂亮的衣服,而是怎么路人怎么来、怎么普通怎么来——无他,被追杀怕了。

但是今晚……

第五君惆怅地解开自己的小包袱,把衣服都摆出来看着,“我穿这去跟玄陵少主看花灯,估计大家都以为我是玄陵门药膳房里抓药的伙计吧……”

他叹了口气,没办法地换上唯一一套带点颜色的,是他在灸我崖时最爱穿的青袍,只是已经洗得都褪色了。

剩下两套衣服,第五君瞅了一圈室内,打算挂在衣柜里。

“也不知道为何要在银珠村停留这么久……”第五君在心里嘟囔,“玄十师兄说至少得中秋节后。”

那就是最少还得再待七天。

第五君抿着唇,心道他本来计划着一年的时间查清堕仙的事,给师父一个交代就回灸我崖。可银珠村什么线索都没有,他在这里只是陪着少主而已。

“急也没用。也没什么好急的。”第五君对自己说,走去衣柜,一拉开——

第五君张大嘴巴,眼睛猛地发热。

衣柜里挂着满满当当他的衣服。

照着四年前他玄君衙卧房里衣柜的模样,原封不动地挂着他十七岁时穿过的衣服。

第五君很慢很慢地抬起手,那只戴着黑色手套的左手颤抖着触碰到那些衣袖。

每一件都是顶好的面料、顶好的剪裁——曾经的第五君不识货,少主和掌门给什么穿什么,也不知价值几何,只知道每一件都好看,穿得很开心。

但如今的他穿着一袭老旧褪色的水洗棉袍,站在这些绸缎料子跟前,只觉得天差地别。

第五君用食指轻轻抚过一件玄色道袍,露出一个怀念的笑容,心里却如过电一般五味杂陈。

这是玄陵门掌门亲眷才能穿的镶金黑缎的道袍,金色暗纹非常古朴低调,只有在光线照射下才会反射一点偏光,昭示了它与其他玄陵门黑袍的不同。

第五君右手手臂上仍然搭着他从灸我崖带出来的两套破旧常服,左手在碰过那件玄色道袍之后却垂下了。

他甚至不敢去碰那些衣服。

明明是他活过的日子,却好像是偷来的似的。

在这一刹那,第五君荒唐地想,他应该把这间屋子还给齐归。

明明只是过去了四年,第五君却觉得已经是两个人的人生。

四年前,他还那个单纯的小齐公子,满腹心事里最复杂的一件就是怎样藏好自己的心意不让任何人发现,这样才能和少主一直做兄弟。

但现在,他有另一个不得不保守的秘密。

这个秘密与他的断脉有关,也与他四年前如何逃脱的邪神咒诅有关。

更与他被堕仙屡屡追杀有关。

关乎他自己的性命。

第五君左手指尖互相捻着,指腹是冰凉的,心口却滚烫。他想:“如果我能托付给少主。”

“如果我能跟少主把话说开,我们能……”

第五君心里腾起一缕希望,在这一刻,他几乎是在祈祷昨夜那个吻是真的,这样他就能有一点信心——把他身上的秘密告诉齐释青。

“但也许后果会很严重。”第五君对着满柜的衣服,几乎像在面壁,“本来我一个人担着,谁都不说就行了,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如果告诉了少主,万一……”

齐释青、玄十、甚至玄一,从灸我崖出来到银珠村,都问过他四年前玳崆山上他是如何活下来的——他可是玄十亲眼见着胸口插了一把短剑跌下山、并且自述还沾染了邪咒的。

第五君的统一口径是:他的师父司少康救了他,也有办法解除了他身上的邪神咒诅,可司少康死了,这逃脱邪咒的法子就彻底没了。

半真半假,半开玩笑半认真,这是第五君最擅长的话术。

他知道聪明如齐释青肯定不信,但齐释青不相信他的话不要紧,相信他的人就行。

信他不是堕仙,不是玳崆山上招引邪咒害了玄陵门众人的凶手。

他瞒着少主,无非就是想自己保守秘密——这是他保护自己的最后一道屏障。

第五君轻轻把衣柜门关上,将手头两件破旧的衣衫叠好,放入一个不起眼的空抽屉里。

它们与齐归的衣服格格不入。

“就这样吧。已经如此,回不到过去。”第五君走到窗边,看着天边的火烧云。绮丽无比的云的波纹在天地交接处徘徊,黑夜逐渐渗透染色,在穹苍之中夺取主权。

“但如若我与少主真的两情相悦……”第五君又提了一口气,捏起拳头来,如同暗自对自己发誓似的,“我……”

“我就对他和盘托出。”

“如果并非如此。”第五君点亮桌上的烛灯,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那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把当年的事查清,然后回灸我崖。”

窗外,第一盏花灯已经点亮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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