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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齐释青把果皮扔掉,慢条斯理就着铜盆净手的时候,掌门齐冠一个没忍住,鬼使神差地问出了一个只有凡人老父亲无聊时才会问出的问题:
“齐迹,要是有一天我老了,你会吃我的剩饭吗?”
齐释青看他爹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神智不清的人。“掌门,您被夺舍了吗?”
他满脸狐疑地问道:“先不说您已经辟谷多少年,您难道不打算得道飞升?还打算变老,让我吃您的剩饭??”
掌门的表情有些受伤。
小齐归趴了过来,脸蛋蹭了蹭齐冠的肩膀,两只小手软软地拍拍他的胳膊,安慰道:“等掌门老了,小归会喂您吃饭的!不让掌门剩饭!”
齐冠:“……”
他心情复杂地给小齐归擦了擦手,“谢谢小归喔。”
“不客气!”小齐归笑得像朵太阳花。
齐释青微不可查地唇角上扬,不知为何喉咙里忽然发痒。
他不甚在意地灌了口茶水,带着小齐归回了玄君衙。
回到玄君衙,齐释青觉得喉咙里的痒意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而且唇周、下巴、脖子,都开始发热发痒。他以为是这几日修炼走了岔,真气在体内乱窜才导致的不适,于是盘腿入定,试图平复身上的痒意。
小齐归一看哥哥开始打坐,就乖乖地自己到里屋呆着去了。
可过了一个时辰,都要吃午饭了,齐释青还没有打完坐,小齐归就走了出来,想叫哥哥一起吃饭。
他一看见齐释青的脸,立刻就惊呼出声,两只小手“啪”地拍在了齐释青脸上,把人从入定里拍了出来——
“哥哥!你发瘾疹了!”
齐释青张开嘴,嗓音却哑得厉害,喉咙太肿几乎说不出话来。
小齐归忙不迭给他端来一大杯水,“喝掉!”然后又噔噔噔跑去搬来一面铜镜。齐释青往镜子里一瞧,差点没把水喷出来——
他脸上爬了一片一片的小红疹,以唇周附近最为严重,眼球发红,整张脸都有些浮肿。
小齐归皱着眉头看了他片刻,下结论道:“这是鬼饭疙瘩,来得快去得也快,恐怕就是因为刚刚的芒果!”
齐释青哑着嗓子问:“那你怎么没事?”
“瘾疹是因人而异的,每人都有不同的诱因。”齐归跟个小大人似的,说完这句就扭头出了玄君衙,对外面的弟子交代道:“师兄,劳烦你去拿些麻黄、马齿苋、黄连来,要快!”
他接着又走回屋里,问齐释青:“哥哥,你的银针在哪里?”
齐释青想也没想地拿出自己的罗盘,打开底盖机关,抽出一把银针。
小齐归捻起那些针,嘟嘟囔囔,“有点点粗……”
齐释青:“?”
齐归爬上榻,趴在齐释青背后,有点心疼地看着他,小嘴撅起:“哥哥,可能有点痛喔。”
话音刚落,他就把本来是暗器的银针当作针灸针,吭哧扎进了齐释青的身体里。
“嗷!”齐释青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叫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没想到吧!俺们少主对芒果过敏!
过敏的症状其实自古就有,但古代并没有“过敏”或是“荨麻疹”的名称,只是叫“瘾疹”,治疗方式也多种多样~小归的方法是大爷瞎掰的,不要随便学哦!
第103章 少年(三)
在齐归的针灸下,齐释青几处穴道被放出血来,一股股热气顺着血散了出去。他趴在榻上,声音闷闷的:“你还会针灸?”
小齐归专注地盯着他背上起的红疹,“嗯……”
齐释青闭上眼睛。
他一直知道小归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甚至也不是仙门弟子那么简单。他天生就识百草,能够辨别各种地里的出产,知道什么有毒、什么有用。他甚至能知道哪个果子酸,哪个果子甜。
就像是神仙转世。
小归刚来玄陵门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受伤的弟子从他跟前经过,小归就奶声奶气地告诉齐释青:“要给那个师兄喝球球根汤喔,他中毒啦!”
后来齐释青找医师为那个师兄诊治,果然发现他中了尸毒,需要喝球球根熬成的汤药才能祛毒。
“你是怎么知道他中尸毒的?”齐释青问齐归。
“唔……”齐归抿着小嘴巴思考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
齐释青揉了揉他的脑袋,心想他真是从药王谷捡了个宝回来。
再后来,齐释青发现齐归体质也特殊,一般要三四天才能好的淤青伤痕,他几乎不会过夜,快的话早上磕的,晚上沐浴的时候就没了。
齐释青跟齐归一个桶泡澡的时候,有时候会捏住齐归几个时辰前还青紫的胳膊肘,“一点都看不出来了……”
小齐归就会兴高采烈地赞同:“嗯!我好得很快!”
但从小就心思深沉的齐释青,并未把齐归的特殊之处告诉任何人,连掌门也一并瞒着。他甚至不知道这种心态从何而来,但就是本能般地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的宝贝。
不一会儿,有弟子拿着小归吩咐的药过来了,身后竟然还跟着掌门。掌门齐冠今天似乎格外清闲,慢慢悠悠跟在后面,想看玄君衙究竟出了什么事,能让弟子满头大汗地去找药。
“小齐公子,药拿来了。”那弟子在门外站定,冲里面叫道。
“哦哦!”小齐归正拿帕子去擦齐释青背上的血迹,朝门外说:“麻烦师兄把这三样煮水,沸腾后盛出药汤来!谢谢师兄喔!”
齐释青趴在软榻上,声音闷闷的:“这是要做什么?”
“拿麻黄、马齿苋、黄连煎的水抹在身上,就不痒啦!”小齐归将暗器银针拔了出来,吁吁地呼气,“现在就不会再起鬼饭疙瘩啦!”
齐释青试着运气,果然身体里的热气散了出去,不再往皮表生发,只余下残留的痒意。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药汤煮好了,弟子正准备端着盆进来,被掌门微笑着截了胡。
掌门齐冠悄没声息地走了进来,小归一抬头瞧见他,立刻笑了起来,在榻上跪跪好:“掌门!”
听见小归的声音,齐释青从枕头上抬起脸,也想爬起来行礼,被他爹按住:“趴着吧。”
齐释青侧头看了几眼父亲的脸,见对方并没有起小红疹子,便放下心来,把脸重新埋在枕头里。
“哎哟,放血啦。”掌门瞧见榻上沾血的帕子,还有帕子上的几根银针,啧啧叹道:“倒是管用,现在红疹明显下去了。”
他转脸看向齐归,笑着说:“小归会治病呢!”
小齐归仰起脸来,抿着小嘴,很骄傲地点头:“嗯!”
说完,他就想从掌门手里接过那盆药汤,齐冠却说:“不用,你坐着吧,我来就行。”
听到父亲这句“我来就行”,齐释青不知为何打了个冷颤。
小齐归乖乖地在榻内侧盘腿坐好,咬着下嘴唇,目光里有点担心——
一大盆刚刚煮沸的药汤,在铜盆里好像还咕嘟着泡,然而掌门就跟感觉不到烫似的,两手抓盆,再利落地倾斜,就想往他儿子身上浇。
“等!等等!”齐释青本能地感到不对劲,就在那滚烫药汤即将倾斜出铜盆如瀑布般倒在他身上之时,一个鹞子翻身从榻上滚起来。
齐释青撑着床榻屏住呼吸,先震惊地盯着他爹端着的仍然冒泡的药汤,紧接着去看齐归:“是应该这样的吗?!”
小齐归将下嘴唇咬了又咬,然后摇了摇头,半晌后很好奇地问:“掌门,为什么那个药汤不会凉呀?”
——从端过来的时候就滚烫滚烫的,现在甚至沸腾得更厉害了!
齐冠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盆,“啊,要冷却后用啊,我还怕它凉了,一直用内力加热着。”
齐释青:“……”
齐归:“……”
在齐释青的强烈要求下,掌门悻悻地把铜盆放在了桌上,等待其自然冷却,然后颇为可惜地说:“你从小就身子骨挺硬朗的,没怎么生过病,难得发了疹子想照顾一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