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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长老多财微微嘟起嘴,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问清醒过来、开始呻吟呼痛的玄九:“你为何说,是玄一陷害你?”
相违长老的手开始颤抖。
因为多财长老这一问,玄九如同被传入内力一般,登时有了力气。他跪在地上,对多财长老说:“回长老的话,大师兄玄一素来看我不惯,总是借机责罚弟子。我那日送齐归离开,根本没有陪他回药王谷,因为我第二日要带弟子晨诵,半路上就跟他分别回来了!!长老若不信,可以去向齐归求证!!”
玄九直指玄一,声声泣血:“而玄一师兄!如果我没记错,他七日前根本不在玄陵门!他独自一人去了药王谷周边除秽止邪!齐归可以证明我没有去药王谷!而玄一师兄根本没有证据证明红莲业火不是他放的!”
激昂的声音在无一殿回荡,殿内众人均面目严肃,因为玄九的指控而呼吸沉重。
齐释青板着脸一声不吭。他早已问过小归,小归确实说玄九给他指了回药王谷的路就离开了,但是——小归只能证明玄九没有跟他一起去药王谷,并不能证明玄九与他分别之后去了哪里,玄九这是已知自己罪无可恕,要拉着大师兄下水!
一声嗤笑。
玄九如受惊的兔子一般警惕地看过去,看见玄十满面怒容,拎着戒棍,带领善念堂弟子走上前来。
“邪神之物发现在你房中,齐归是半夜三更被你带走的,人证物证皆在,你却狡辩火折子不是你的,红莲业火也不是你放的!现在没有一星半点的证据证明大师兄纵红莲业火,你却要他自证清白?!这是什么道理?”
玄十看向二长老,在依主长老的首肯下,他念咒将玄九两只胳膊重新捆在背后,善念堂弟子肃穆地围在玄九的四面八方,等待掌门和长老对他下达最终惩处。
掌门齐冠在主座坐着,腿边跪着理直气壮的齐释青。他面上不显任何情绪,对相违长老说:“大长老,你门下的弟子,还是你自己处置吧。”
相违长老端坐许久,终于缓缓抬起自己的罗盘,纯金罗盘的光芒如同太阳那样耀眼。他掐诀将罗盘化戟,然后缓步走向玄九。
“你竟然到最后都满嘴谎话……”大长老嗓音沙哑,“七日前,玄一确实在药王谷旁边除秽止邪,那地的邪祟诡异,是十年来最大的地葬魇。我不放心,就赶了过去。”
“当时,我与玄一在一处。我能证明,红莲业火,不是他放的。”
大长老的话如同落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彻底搅散了玄一的嫌疑。
玄九眼睛睁大了,呼吸刹那间停住,好像被人活活掐住了脖子。
而远处站立着的玄一,呼吸也屏住了。他握紧的双拳保持了片刻,最终缓缓松开。
相违长老最后看了玄九一眼,摇了摇头,仰天长叹。
他对着众善念堂弟子宣布:
“弟子玄九,本是玄陵弟子,却拜入邪神门下,悖离正道,满嘴谎言,陷害同门,为一己私欲残害药王谷仙童,纵红莲业火毁坏蓬莱宝地。按玄陵弟子所犯门规,当散功断脉、逐出师门……”
“按堕仙所犯业障……”tou,du,jia,四
相违长老深吸一口气,紧咬牙关,吐出了最后的字眼:
“罪不容诛,格杀勿论。”
殿内静得可怕。
玄九听到这八个字,浑身僵住。
“不,不……”他嘴唇颤抖,“不,师父,不……我不是堕仙,不……”
但相违长老已经不看他了。他走到玄十三的跟前,玄十三已经被彻底吓晕过去,他身后的善念堂弟子一掌将他拍醒。
“弟子玄十三,受堕仙蛊惑,包庇堕仙,助纣为虐。按玄陵弟子所犯门规,散功断脉,逐出师门。”
说完这一切,相违长老转过身去,对着掌门和其余两位长老的方向跪下。
“玄陵弟子相违,愧为大长老,无颜再忝列长老之位。在今日午时,清理门户之后,弟子愿辞去大长老之位,离开玄陵门,永不再回来。”
玄九的裤子滴答滴答往下滴水,很快地上就积了浅黄的一滩。他浑身抖如筛糠,眼睛已经流不出泪来了,牙关颤抖的声音如同机关开合。
——他的死期就在今日午时,而且是被自己的师父亲手结果。
作者有话说:
齐释青:十三岁,当着掌门长老的面,狠狠打了伤害小归的师兄两大棍,未来可期。
( ̄^ ̄)ゞ
第101章 少年(一)
在掌门与其他两位长老的极力劝说挽留下,大长老最终并没有离开玄陵门,也没有辞去大长老之位。
三堂会审之后,玄十三由善念堂弟子散了修为,断了灵脉,逐出玄陵门。而玄九则在正午时分,被相违长老在机关塔、他曾经拜师的地方,就地正法。
他的尸体被放入一个简单的棺椁,大长老亲自下了安葬符咒,由门下弟子带了出去。
处决玄九的时候,机关塔里只有大长老一个人。没有人知道大长老究竟是怀揣什么样的心情,亲手杀了他的徒弟,再放入棺椁命人安葬,大家只是晓得——
从那天起,相违长老就愈加沉默寡言,对于自己徒弟们的要求苛刻到令人发指,稍有一点逾矩就十倍百倍地处罚。
相违长老的变化也严重影响到了玄一。作为整个玄陵门的大师兄、大长老的首徒,他一直深知自己身上的责任,要给众弟子作表率,却没想到连自己的同门师弟都没能归正。玄一本就是直截了当的单纯性格,经过这次变故,更是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的变通,自虐一般地恪守门规,并且严于律人,将每一个行为稍有不端、又不幸撞上他的玄陵弟子都拎去善念堂,要求严惩。
在那之后整整一年多的时间,玄陵门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先跪善念堂,别撞大师兄。
——跟大师兄相比,善念堂都显得那么温柔。
不光普通弟子觉得痛苦,就连掌罚的二长老首徒玄十都看不下去了。
这日,善念堂玄十当值。玄一带来了一个偷偷藏酒的弟子,非得让他重罚。
“大师兄,虽说你拎来善念堂的弟子确实犯了门规,但你看,判罚也有一个基准,认错态度好,又是初犯,何必罚那么重呢?”
玄一脸色铁青,沉声道:“若不罚重些,不长记性,以后再犯,就会酿成大祸!”
见玄十不吭声,不甚赞同地瞧他,玄一问道:“你不罚?你不罚,我去找二长老。”
“哎哎,大师兄你等等!”玄十连忙拉住转身就走的玄一,“我告诉你啊,你要是每回带弟子来善念堂,都要求善念堂弟子按照你的想法惩处,那你也是越权犯禁了!”
善念堂里安静了片刻,无一殿里站岗的掌罚弟子几乎在心里为玄十鼓起掌来——大师兄实在是太吓人了,每回若嫌他们罚得不够重,都威胁要找二长老!
听到玄十的话,玄一脚步顿了顿,然后走到无一殿中央,一撩道跑跪了下来。
“你罚我吧。我领罚。”
玄十:“……”
不光玄十无语了,就连被玄一拎过来、可怜巴巴站在一边的那个弟子也瞪大了眼睛,咬着嘴唇不知道该出什么表情。
玄十叹了口气,将玄一拉了起来,玄一愣头不解,甚至质问道:“我犯了戒,你为什么不罚?!”
“站好!!”玄十拉下脸,从腰间抽出戒棍,往地上猛地一敲。
玄一立刻站老实了,坚定地目视前方,一副引颈受戮慷慨就义的样子。
玄十看了他一会儿,把戒棍别回腰间,抱起胳膊。
“大师兄,我知道你因为玄九和玄十三的缘故,受了很大的打击。但那不是你的错。”
这话在空寂的无一殿内回荡,玄一眼前浮现起那日玄九头磕在地上,满身血污、哭嚎不止的可怜模样,他眼眶发涩,咬起了后槽牙,下颌肌肉绷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