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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人声越来越大,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还有雷声雨声,没有一种声音能让人消停。均知堂的人焦急如焚,惊醒赶来的街坊邻居也担心起来,互相猜测里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第五君胸膛紊乱地起伏,他眼睛不住游移在大门和昏过去的盗刀岛掌门身上,心脏快要跳出嗓子,胃里灼痛得厉害。
就在院门被一下下撞击,人声鼎沸的时候,突然有人大喊:“那边有人翻进去了!”
“让进去的人赶快看看出了什么事!”
第五君蓦地转头,正对上从侧面高墙往里翻的吹锤帮三人。
赤膊的熊思林率先落地,紧接着是一脸横肉的李玉圆,最后帮主李玉成手握铁锤,直视着第五君,从墙上跳了下来。
雷雨毫无减弱的趋势,院内的地皮已经被湿透,变得泥泞不堪。
第五君借着雷光打闪站得笔直,阴测测地扭头,拿出了十二分的气势,直勾勾地盯着那三个人。
熊思林被这张惨白的鬼脸吓了一跳,惊吼了一声。
李玉圆也霎时抖了一下牙关,却被李玉成的一声冷哼给压了下去。
吹锤帮帮主手里那把全是利刺的铁锤,向第五君猛地举了起来。
“你们两个是眼瞎吗?!好好看看他身上穿的衣服!”
隔着雨幕,李玉圆用手在眼前做了个遮雨帘,仔细地观察了第五君片刻,叫了出声:“他就是中午坐我们隔壁桌的那个人!!”
第70章 葬昔冢(二十二)
扮鬼的第五君心本来就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来,听到这句话,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半步。
就是这半步的端倪,让吹锤帮三人彻底笃定他在装神弄鬼。
“找死!”熊思林大喝一声,甩着肌肉虬结的膀子就朝他冲了过来。
第五君不敢再在原地停留,转身就跑,耳边呼呼的风声,是熊思林在他身后扔出了一只铁锤。
他一个闪身,那把重锤就“哐——”地砸上了院墙,紧接着,墙面上哗啦啦地碎了一个巨大豁口。
一些碎石直愣愣砸了下来,正砸在刚刚被第五君手刀劈昏的盗刀岛掌门身上。赵铁牛“嗷”地一声惊起,看见熊思林正追着齐归往外飞,身后就是李玉圆和李玉成,大叫道:“大哥——!!他就是齐归!!!”
李玉圆听到赵铁牛这一声,下一秒就想往熊思林追出去的方向跑,却被他的帮主大哥按住。
“先去看看均知堂李掌柜的。”李玉成吩咐道。
李玉圆听话地转了个方向,走到还昏着的李掌柜身边,把人拖进了屋子里。
吹锤帮帮主冲还瘫坐在地上的赵铁牛露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李玉成没先走向他,而是先走去了院门。
李玉成拉开门闩,对外面围观的众人说:“没什么大事,不必忧心,大家散了吧。”
众人一瞧是个满脸凶煞的光头,立刻被震慑住,有些胆子小的直接就溜了。
一个其貌不扬的人却只扫了他一眼就想冲进来,被李玉成伸手拦住。
那人对他没有丝毫惧意,拧眉问道:“阁下何人?我们掌柜的现下如何?”
李玉成压低声音确认道:“是均知堂的人么?”
那人凝重地点了点头。
李玉成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颇令人信服:“今夜起了点江湖骚动,但你家掌柜的没事了,现在在房内休息。我是吹锤帮帮主李玉成,有我在这里,让你们的人放心。”
说罢,李玉成重新关上了院门,并插上了门闩。
李铁牛坐在瓢泼大雨下,注视着李玉成做完这一切,刚想出声说点什么,就见李玉成又走去了刚刚那被打出了一个窟窿的院墙边。
“先拿东西堵起来吧。”李玉成吩咐道。
赵铁牛从地上爬起,一身的泥水。他站起身,甩了甩头,对着李玉成的背影,问道:“大哥怎么来了?”
李玉成转过身,幽幽笑道:“还不是中午那顿饭吃得不欢而散,还让我吹锤帮的二当家的跑了,我心里放心不下么。”
赵铁牛心头松了一口气,呵呵笑道:“多谢大哥了。”
他右手握拳,大拇指指着地上那堆瓦片。“大哥看这一堆先凑合凑合行吗?李掌柜的这儿我瞧也没有砖头,这么大的雨。”
李玉成点头,“行啊。”
刚刚从前门被李玉成打发走的看热闹的老百姓,此刻也发现了院落侧面的一个大窟窿,有几个人弯腰下来,想往里瞅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铁牛拿仅剩的右手,歪着身子,气哼哼地堵上一块瓦片。
吹锤帮帮主背手站在后面,只是看着赵铁牛哼哧哼哧堵墙,却不动手。
雨势小了点,听在耳朵里变轻柔了许多。
李玉成开了口,跟闲聊一般地问:“二弟,你来均知堂做什么?”
赵铁牛往窟窿里塞瓦片的动作顿了顿,没有转身。
“既然大哥不打算帮我报这个仇,我自然也不能告诉大哥。”
李玉成接着问:“你是想借齐归还活着的消息,引齐释青出来?然后顺势报仇?”
赵铁牛一声不吭,把最后一块碎瓦塞进去,就算把墙勉强修补好了。
做完这一切,赵铁牛转过身来,直视李玉成。
“我中午的时候就问过大哥了,大哥也说了绝不趟我这浑水,现在是又改主意了?”
李玉成扑哧一笑,耸了耸肩膀,看了他一眼,说:“雨虽然小了点,但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屋里说?”
他的话音刚落,李玉圆就出现在屋子门口。
“大哥!李掌柜的醒了!”
李玉成做了个手势,请赵铁牛进屋。
赵铁牛僵着一张脸,鼓起胸膛往里走。
屋子点着灯,暖黄的火光下,落脚之处都是干燥而熨帖的,比外面的泥泞苦雨不知舒服了多少倍。
均知堂李掌柜的正虚靠在主人椅上,见有人进门,还警惕如鼠地盯了他们一会儿,待辨认出来是谁才重新放松下来。
他的嘴唇因为受惊缺水而裂了几道口子,死死抿着,如同撬不开的蚌。李青龙直勾勾地盯着盗刀岛掌门赵铁牛,对他引来了齐归、连同吹锤帮的三大金刚极度不满,但碍于自己不会武功,什么都不敢说,心里苦不堪言。
吹锤帮帮主李玉成完全没有不请自来的自觉,进门的时候,他只淡淡地瞥了李掌柜的一眼,几乎让李青龙觉得他压根就没看见他。李玉成跺了跺泥脚,将污水在进门处留了一滩,然后甩着袖子就走去另一张主座,跟李掌柜的并排。
李玉成在缎面椅子上舒坦地坐下,丝毫不在意自己从雨里进来一身外衣都是湿的,拍了拍桌子,对赵铁牛说:“来,坐,二弟。”
李掌柜的瞪圆了眼睛,怒视着吹锤帮帮主毫无教养宛如流氓强盗的行径,但嘴唇却颤了又颤,最终还是敢怒不敢言——吹锤帮的帮主之弟李玉圆就站在他旁边,拧着一脸横肉,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赵铁牛正了正腰间别的刀,攥紧了右拳,呼吸粗重地走到桌边坐下。
李玉圆很有眼力见地去关上门,掩去了屋外又大起来的雨声。
李玉成用手碰了碰桌上的茶壶,试着温度还是热的,满意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赵铁牛把拳头放在桌上,盯着他一语不发。
李玉成往嘴里灌了口茶,做出一副深沉的样子叹了一声,刚巧一道闪电无声地在窗外劈下,照亮了他跟赵铁牛的脸。在冷白瘆人的瞬间强光下,两人看上去都有些狰狞。
但李玉成还是满面含笑的,他慢悠悠放下茶杯,对赵铁牛说:“正好均知堂的李掌柜的也在,我们不妨把你的‘秘辛’一起交流交流,如何?”
赵铁牛嘶哑的声音从喉咙里一点一点挤出来:“你什么意思?”
李玉成笑着把手放在大腿上,拍了拍,看上去很是放松。“中午的时候,二弟说是为了报仇,但我看,其实是想跟李掌柜的做一笔买卖,有什么买卖不能吹锤帮的兄弟们一起做,你说是不是,二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