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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齐释青不是。
玄陵门每八年选一次弟子,年龄门槛是十二岁。上一回招收弟子的时候,齐释青刚满十一,导致门派里所有的弟子都比他大;直到一年后,他从药王谷拐来了个也许十岁都不到的小归。
所以等齐释青满十七的时候,并没人跟他同龄,可以陪他一起外出历练。
对于少主要一个人历练一整年不回家这件事,掌门接受良好,三位长老接受良好,玄陵门众师兄接受良好——少主修为灵力在门派内已经出类拔萃,且心眼城府也绝对够用,根本没什么可担心的。
但是齐释青本人接受得不太好。
他接受得不太好,并不是担忧自己在外活得不好,而是心事自己离开一年,齐归怎么办。
齐归超粘他的。
齐释青从十二岁起就养成了对齐归放心不下的习惯,临近远行的日期,他默默反思,自己是否给齐归造成了雏鸟情节——
他是齐归在药王谷见到的第一个人,然后又把那么小的齐归给带回了玄陵门。
所以齐归才会那么粘自己,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四个时辰睡觉,剩下所有时间都得粘在一起。
恨不能洗澡都一起。
——当然洗澡都得泡一个桶的毛病,在前几年被齐释青给强行纠正了过来。
出发的日子定了,在一月初四,他十七岁生辰当天。
齐释青在自己居住的玄君衙收拾行李,一边分心想着齐归这一天跑到哪里去了,都没见着人。
等他打开衣橱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衣物有一些陌生的褶皱,而且高度也不对,底下好似藏了什么东西。
齐释青摸上自己的七星罗盘,警惕而无声地将其化戟,左手猛地将衣物掀起,右手握戟就要刺上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超大号的行囊,微微瑟缩了一下。
齐释青:“……”
他把戟又变回罗盘,叹了口气,把那只鼓鼓囊囊的包袱拎出来,轻轻放在地上。
他站在一旁观察了半晌,这包袱纹丝不动。
齐释青唇角勾起,把顶端的结解开,露出来了一堆衣服。
他把这些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放在榻上,最后才露出来一张小脸。
齐归脸红扑扑的,憋在这一堆布料里竟然没怎么出汗,他仰头瞅着齐释青,眼睛极亮——
“哥哥,没猜到吧!”
齐释青伸手把人捞出来,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嗯,没猜到。”
齐归被放在地上,扭头看见一堆被他弄乱的衣服感到有些抱歉,但还是理直气壮、有点得意地问他哥哥:
“所以我可以藏在包里你带出去吗?”
在十七岁的齐释青眼里,十四五岁的齐归哪里都显小,总是一溜声的喊“哥哥”,脸上甚至还挂着婴儿肥。但齐归本人不这么觉得,他觉得自己已经非常成熟,提出的想法都聪明极了。
齐释青瞥了齐归一眼,在一旁叠那些被弄乱的衣服,板板正正,一丝不苟。
“不行。”
“啊?为什么不行?”齐归的小脸垮了下来。他微微嘟着嘴,蹭到齐释青身边叠衣服,但那叠好的还不如不叠。
齐释青把他手里的衣物抽出来,展开重新开始叠。
“外出历练的弟子,行囊必须由善念堂检查,以防携带过多财物。”齐释青淡淡解释道。
“我又不是财物……”齐归小声嘟囔。
齐释青眉眼很轻地弯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俺大爷:归归,来,大爷抱,齐释青说你是哟~
齐释青:我没说。
俺大爷:你心里说了。
第30章 恣肆(二)
齐释青不让他动手,齐归就很乖地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他撅嘴问道:“哥哥,你什么时候去善念堂检查行李?”
齐释青回得很快:“临行前。”说罢,他回头看齐归,“一年的时间很快,明年这个时候我就回来了。”
齐归:“嗯。”
齐释青把衣物规整地摆进衣橱。“现在是冬日,外面很冷,你还是待在玄陵门的好。”
齐归:“嗯嗯。”
齐释青把衣橱关好,转身正抓到齐归在那里滴溜溜转眼珠。见他这副模样,齐释青就知道他一点都没死心,于是眯起眼睛说:“你不要想着钻进去,即使是玄十师兄也不会放水的。”
玄陵门有三位长老,大长老相违,二长老依主,三长老多财。
其中二长老执掌善念堂,而玄十是依主长老的首徒。
所谓善念堂,其实是玄陵门的戒律堂,检查、自省、惩戒均在此进行。而依主长老认为戒律是为了存善,遂将戒律堂称作善念堂。
长老是不会动手拆弟子的行李的,这种工作都是善念堂的弟子来做。
给少主检查的人,肯定得是依主长老的首徒玄十师兄啦——齐归如是想。
齐归仰头不服气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齐释青无可奈何地摇头。
临行前的几日过得很快。
齐归表现得一切正常,每日认真上课,快乐玩耍,丝毫没有表现出当年那种光是不能跟少主一起上课就难受的分离焦虑。
整个玄陵门都在感叹小齐公子终于长大了。
但齐释青每天看着齐归笑嘻嘻的模样,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的行囊早在几天前就收拾好了,冬衣夏衣、符纸暗器、经要书籍等等,整齐地收在行囊中,上面还系了口。
他每晚都会瞥一眼那行李——小小一个,体积是藏不下齐归的——然后才上塌。
等到临行那日。
齐释青刚睁眼,就对上了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齐归不知何时溜进了他的房间,趴在他的塌上,就等着他醒。
齐释青:“……”
齐归兴高采烈地催促,拍打着齐释青的被子:“哥哥!起床去善念堂检查行李了!”
齐释青:“……你不要拍那里。”
齐归只觉得那处的手感有些奇怪,但并没有多想,手舞足蹈地往上拍去,一路拍过齐释青的腹肌到达胸口,拍得特别高兴。
齐释青躺在榻上看齐归兴奋地在他身上打手鼓,心情很复杂。
他拽着齐归的胳膊,猛得起身,将人摔在床上。他撑在齐归身上,冷脸平复了片刻,按部就班去更衣洗漱。
更衣的间隙里,齐释青瞄着被褥里埋着的齐归,眼睛眯起——
齐归穿了最厚的一件冬衣,里面不知道还套了多少件,整个人裹得像个球;脖子上圈了两条狐毛围脖,正往头上戴帽子,已经扣到第三顶了。
他如同一座崩塌在齐释青榻上的松软棉花山,正在费劲吧啦地蠕动着下床。
齐释青收拾妥当,抱着胳膊审视他:“你要做什么?准备摆地摊卖衣服?”
齐归好不容易在地上站好,粗喘了几下,然后抖擞精神,唰地扛起齐释青的行李,笑得贴心而狡黠。
“哥哥,你今天要出远门,我去送送你!”
齐释青:“……”
齐归格外热情,拒绝了齐释青数次想要接过行李的手,一路扛着齐释青的行李,将人送进了善念堂。
为少主检查行囊的果然是玄十。
但没等玄十看见他,齐归把行李往地上一放,“嗖”地溜了。
玄十把行囊放在善念堂大殿的长案上,含笑问道:“少主,都准备好了?”
齐释青:“嗯。”
等玄十把手放在行囊的系口处时,齐释青忽然眉心皱起——
那里打的结不一样了。
齐释青猛地扭头去看齐归,然而这人正鬼鬼祟祟地躲在进殿的柱子后面,只露出来半张脸。
齐释青赶紧去瞧他的行李。
长案上,玄十正一样一样地把少主收拾的东西拿出来,规整地按顺序摆放。
齐释青仔细看着,他的冬衣夏衣叠放仍算整齐;书籍也是那一摞,捆扎的符纸,锦囊……
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
然而等玄十把其中每一样都打开检查的时候,俩人都半晌说不出话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