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旋即,他脸色一变,对着手下说:
“带走……”
有人笑,有人哭。
江郎案带来的影响,远远超出其他人的想象。
随着朱元璋审计出来的问题越多,牵连的官员已经不止一个小小的户部。
胡惟庸的相府距离国公府其实不远,他能听得见国公府的喜庆,
也能看得到,从相府门口被锦衣卫带走的官员。
“大人,这次损失惨重呀!”
“能不牵连到咱们身上,就已经是万幸……”
胡惟庸神色不变,但他藏在袖口下颤抖的手,其实出卖了他。
看着许多认识的人从自己眼前拖走,他也不免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只要不是皇帝,哪怕如他一般,已经位极人臣,倒台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想要混得平平安安,除了安心给皇帝当狗,还要保证自己不犯错误。
可是,位极人臣,难道只是为了当狗?
胡惟庸两眼通红,他不想当狗,他想当皇帝……
只有当了皇帝,他才能真正脱离这种恐惧。
“进去吧!”
胡惟庸压下心中的情绪,走进相府。
回头,他想起什么,说:
“给本相送一份贺礼去国公府……”
仆人面面相觑,胡惟庸这个动作,将他整的莫名其妙。
在书房里,听着国公府那边的喧闹,逐渐平息。
胡惟庸心想,也许那位小真人,正在享受着洞房花烛夜。
他眼前,是胡仲文的排位。
在张异大喜之日,他越发觉得自己的情绪稳定不住了,想要杀了那个家伙。
如果当年不是因为那个小道士,他的儿子此时应该也是结婚生子,说不定他已经抱上了孙子。
越是想到这,胡惟庸的心就越痛。
“胡相,凌大人来了!”
仆人汇报,胡惟庸让凌说进来。
这里是他从未让人进入的地方,就算是自己的小儿子,也不过是最近才来过。
凌说不明就里,等进入的时候,发现是胡仲文的灵位,登时心头发毛。
他发现随着自己的堕落,他对于眼前这位胡相的看法,也越来越危险。
“只听新人笑,谁见旧人哭!
说吧,事情处理得如何?”
凌说道:
“胡相一口气交出这么多人,应该能平息皇帝的怒火了!
只是您就不怕,他们将您供出来?”
胡惟庸摇头道:
“这些人并不知道本相的存在,他们只会跟户部有牵连!
就像本相的其他下属,并不知道你存在一样……
凌大人,这次你做得很好,咱们的危机也解除了!
接下来……”
“胡相,接下来,您接下来还想干什么?
咱们这次是运气好,下一次,可就没有这种好运气了……”
凌说粗暴地打断胡惟庸的话,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胡惟庸笑了:
“凌大人,想退出?”
他此时的笑容,疯狂且狰狞,搭配上背后的牌位,让凌说总有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凌大人,您现在走出去,去告发本相,不知道陛下会不会放过你?”
胡惟庸一句话,让凌说直接沉默。
他知道答案,朱元璋是不会放过自己的,他可以放过任何人,却绝不会放过一个背叛他的锦衣卫。
他身上,有太多关于皇帝的秘密,而且他出卖过这些秘密。
想到此处,凌说满是绝望。
此时,胡惟庸走过来,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凌大人,其实你不必紧张,你有没有想过,从根本上,解决你的恐惧?”
凌说一愣,旋即,他骇然地看着胡惟庸。
第十八章 凭你也配,重征漠北
胡惟庸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凌说的身体瑟瑟发抖,哪怕是曾经杀人不眨眼的他,也被胡惟庸的疯狂吓了一跳。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凌说挣脱胡惟庸的手,连退了好几步。
能被选拔进入锦衣卫的人,忠诚方面是没的说的。
凌说这种人,虽然从某种程度上已经是背叛了皇帝,可再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去说造反这种事。
没错,胡惟庸的意思,就是造反。
他看了看胡惟庸身后的牌位,再看看眼前疯狂狰狞的宰相。
他才明白,当年他儿子的的死,他不但怪张异,更将责任怪在皇帝身上。
凌说怒从心起,真想拔刀,将这个手无寸铁的家伙砍死。
当皇帝,你也配?
胡惟庸论权柄,确实已经位极人臣,可是文臣当皇帝者,几乎百不存一。
就算想当皇帝,至少也要占一个权倾朝野吧?
可胡惟庸有吗?
他虽然如今做得不错,可在文官之中,比得过李善长?
还是比得过刘基,甚至汪广洋的资历,都比他高了一些。
他怎么敢,他怎么配?
“凌大人是不是觉得,本相不配?”
胡惟庸是老狐狸,只是看凌说的表情,大概就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
锦衣卫,被人赋予了太多的光环。
其实凌说他们这种人,未必有配得上他们权位的智商。
相比起步步艰辛的官场,锦衣卫的环境,其实还算相对单纯。
这也让凌说他们这种人,有机会掌握他们的生死,胡惟庸心里其实不太看得上凌说,
但他却将这种情绪,隐藏得很好。
凌说摇头,否认了胡惟庸的话,胡惟庸也不生气吗,只是笑呵呵:
“陛下是不世出的天才,却太过刚愎自用!
如今天下,民怨四起,他却依然要推动他的改革!
凌大人,你知道陛下最大的缺点是什么?”
凌说闻言,摇摇头。
“你就想想你病死的时候,可曾有钱买药?
一个权柄通天的人,最后居然差点因为穷而死!
这就是那位陛下最让人受不住的地方,他给了你一块肥肉,却让你不要染指!
这违背了人性,也违背了公义!
自古以来,士子与君王共天下,名义上是士子侍奉君王,但其实君王可以换,但士大夫换不得!
君臣之间,皇帝吃了肉,终归得给臣子一点汤水!
但咱们的陛下,肉他吃了,汤他喝了,连锅都不让咱们添一下……
就有点过了!”
胡惟庸问题的切入点,正好戳中凌说心中最难受之处。
他听着胡惟庸的说辞,想起自己的遭遇,马上有了共鸣。
老朱的苛刻,哪个身为他手下的人没有感触?
他凌说不是没有想过利用自己手中的权柄获得利益,但每次想到诏狱中的大臣,他也害怕。
“陛下以为天下是他朱家一人的天下,却忘记了民心在谁手里。
他出身卑微,读不懂书,也看不清楚形势。
所谓民,乃是我等士大夫,民心就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拥戴。
所谓百姓,不过是猪狗牛羊而已!
他为了一些猪狗了,却打破了这千年来的默契,
想要将我等赶尽杀绝,但其实却也将大明的根基给亲自挖断……
凌大人,您觉得,这民怨冲天,
陛下屁股底下的皇位,还能安稳?”
凌说的脸色青红交加,眼神惊疑不定。
胡惟庸说的话,确实有些道理。
朱元璋的性子苛刻,也违背人性。
他们这些人手握生杀大权,却并没有换来什么?
人嘛,升官发财乃是自古以来颠不破的道理,可皇帝却没有满足他们的需求。
就这点而言,凌说是恨朱元璋的。
加上他对毛骧的偏袒,让他觉得自己这个老检校非常委屈。
“所以,凌大人,非本相疯狂,真正疯狂的是陛下!
民心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本相,不过是想顺天而行罢了!”
胡惟庸如此赤裸地与他袒露胸怀,凌说一时间接受不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