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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先生,您有话直说!”
宋濂道:
“殿下,老夫想要将招此人一起修元史……”
朱标似笑非笑:
“那为什么宋先生不去跟父皇说,却跑到我这来?”
宋濂老脸一红,他就是怕朱元璋责罚,才会想着从朱标这边迂回入手。
修前朝史书,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
他能主持修元史,不等于他可以随意让来历不明的人进入修书的团队。
哪怕是张异这种皇帝并不陌生的人也不行。
上次朱元璋给宋濂半年的时间,就知道皇帝对修元史的态度。
他是想修出一本好的史书,可皇帝并不介意这件事。
朱元璋对于修元史的态度,就是完成一个新王朝对旧王朝的责任。
为前朝修史,是华夏历来的传统。
朱元璋尊重这种传统,可不代表他喜欢前朝。
宋濂很担心,自己去节外生枝的话,会不会引发皇帝不满,最后还是影响修元史。
朱标明白了,这宋先生算是彻底落了张家弟弟的套。
只是接下来,看他如何将修元史之地慢慢从天界寺夺去?
在这件事上,他准备做个吃瓜乐子人,也不去过多干涉。
所以他摇摇头:
“宋先生您想必也明白父皇的态度,他对于前朝的印象并不好!
您作为诏撰修《元史》的总裁官,想要将这本书修好是您身为读书人的追求!
但于父皇而言,他只是按照我华夏的惯例,去完成一项工作!
甚至,若不是新朝皇帝对前朝修史负有责任,恐怕父皇并不想要去介入这件事
您拿这个去麻烦他,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做吗?”
宋濂闻言,他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张异是他一心想要的人才,甚至,是可能让他在有限时间内完成皇帝的命令,又能修出一本他满意的史书的关键。
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权力只是其次。
学问才是宋濂心中第一位。
“先生,不是本宫不帮你!
是帮了之后,会帮倒忙!
不过先生既然如此爱才,却可以从另外的方式去重用他!
至于是什么方式,本宫也没有想法!
本宫相信,先生自己会找到!”
朱标的态度很好,但拒绝之意也很坚定。
宋濂失望之下,只能转身离开。
他回到家里,家里人告诉他,今日天界寺主持慧昙法师派弟子到府上问候,宋濂随意摆摆手。
他和慧昙法师的关系虽然好,可此时他也不是去找他闲聊的时候。
宋濂拿着那份手稿,在书房坐了一晚上。
他第二天一早上朝回来,第一时间去了清心观。
只是在清心观,宋濂扑了一个空。
老孟告诉他张异在朝天宫,宋濂又马不停蹄前往朝天宫。
在来到朝天宫的的时候,宋濂在门口就见到了张异。
这个小道士,正指挥着朝天宫目前的主持邓仲修,邓仲修指挥着朝天宫的道士正在墙上写着什么?
他本以为,这大概又是类似寺院和道观经常写的,阿弥陀佛,无量天尊之类。
但宋濂走近一看,两眼一黑。
朝天宫大门口的墙上赫然写着“忠君爱国,陛下万岁!”
这龙虎山拍起马屁来,简直不要脸之极。
张异和邓仲修远远指挥着,病灭有注意到宋濂前来。
宋濂让仆人等着,他自己走过去。
“师弟,这会不会太肉麻了?”
不但是宋濂,邓仲修大概也被张异这动作给搞得无语。
张异语重心长说道:
“师兄你这就不懂了,这不是师弟我肉麻,而是给咱们龙虎山求一道护身符呀,不独朝天宫这么做,你师弟我还去信,以后咱们龙虎山正一道的寺院都要这么做?
以后呀,咱们正一道的所有办学的道观,除了要教学简体字和农耕等知识之外,思想教育课必须安排上!
不但百姓要上思想教育课,咱们道观的道士也要上!
回头,我编几本教材,到时候给爹发过去!
这件事在他重新北上之前,必须安排下来!”
张异很重视这件事,跟邓仲修说话的时候,也非常认真。
邓仲修这才意识到,张异做这件事并不是一时兴起。
“师兄呀,你现在在咱们龙虎山的体系里,也算是一方诸侯了,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还这么单纯!
毕竟师弟我不可能罩你一辈子,你也要学会看清楚你自己所处的位置!
你先吧,陛下准了咱们办学的资格,这件事对龙虎山有没有好处?
肯定有!
药王太上盛行,龙虎山拿回朝天宫。
这朝天宫等修缮完之后,肯定不仅仅是一座普通的道观!
这一切的一切,对于龙虎山而言是好的,
可其中一样蕴含着风险!”
“可咱们不是为陛下做事吗?”
邓仲修不懂,张异道:
“是呀,可是咱们佛道二教,也是陛下防备的存在呀!
你想想,陛下当初造反,打的是什么名号?
这佛门和道门,每到乱世可都要出现几个不是好东西的人物。
办学,就是传播思想!
是扩大影响!
哪怕咱们传授的不过是和思想毫无关系的技术,是儒家士大夫们看不起的下九流的奇技淫巧。
但教化本身,就是非常大的隐患。
所以咱们必须让陛下看到,咱们是忠君爱国的好道士,这点再怎么强调都不过分……”
邓仲修:……
师弟呀,就你想让陛下相信你忠君爱国,这大概有点难!
就你这三天不黑陛下嘴痒的架势,陛下不把你凌迟处死,都是他仁慈了……
自从在封神台见过陛下的真容之后,张正常也跟邓仲修做过功课。
陛下以商人黄和的身份接近师弟,并且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张异嬉笑怒骂,在皇帝面前骂皇帝,这算是常规操作。
邓仲修现在想起来,都心惊肉跳,就想离他远点。
他小小的心灵,实在承受不住如此劲爆的消息。
张异没有注意到小邓眼中的复杂,继续说:
“教化,会让百姓对授业者有很强的信任感,加上宗教的加持,很容易把路走偏!
就算咱们根正苗红,也不能不防地下有人利用这种信任,做出不好的事情来!
这其实跟朝廷治理天下是一个道理!
朝廷为什么用儒家,因为儒家也强调忠君爱国,底层那些官员做不做得到另说,但调子必须拉起来!
咱们佛道二门可不比儒家,人家士大夫还可以跟陛下掰掰手腕!
咱们呀,就是个夜壶!
需要的时候很需要,可是如果陛下嫌这东西臭……
那可就好玩了!”
邓仲修听没听懂不知道,可宋濂就站在师兄弟二人背后不远处,却心神震撼。
张异这个孩子,简直就是将求生欲这三个字,刻在骨子里。
许多在官场经营多年的老狐狸,都未必有他这份觉悟。
夜壶说!
这个比喻简直道尽了佛道二门的现状。
“这孩子看得比慧昙那些高僧大德还要通透!
那些人一心想要让佛法大兴,让道门永盛!
殊不知,这才是灾祸的开始……
有这份觉悟,此人绝对是让道门中兴,重新压制佛门的天才!”
宋濂虽然当过道士,但对道教谈不上好感。
当年他入山修道,本质上是因为不想给元朝当官,而找个地方著书立作。
他骨子里的高僧大德的评价,也是这个人在诗文,圣学方面有没有造诣,可是他却第一次因为这些之外的因素,对一个道士产生极高的评价。
“咳咳!”
宋濂听到这里,故意咳嗽两声。
张异和邓总秀回头,这才发现了老家伙。
张异神色不变,热情喊道:
“宋先生!您怎么来了?” ', ' ')